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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多分也有可能是运气啊,毕竟这也算不了高分,也就在末班矮子里面拔高个,放在其他班,都是会被老师指着鼻子骂的程度。

结果这次月考,他们的脸就被江橘白扇响了。

陈芳国火眼金睛啊,还真从末班那种淤泥十米后的脏水潭里薅了一根好苗子出来。

难怪陈白水那天把江橘白送来11班的时候,跟吊丧一样的表情。

不过也没多少人真为江橘白感到高兴。

因为他们过的都是同一座独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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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吴青青和江梦华,还有江祖先。

吴青青这回从娘家的鱼池里捞了好几条大草鱼回来,专门庆祝江橘白一次比一次考得好。

江祖先虽说也高兴,但一想到现在江橘白的成绩,全是被徐栾给盯出来的,他心里就感到毛毛的,怪怪的,温情?或许有吧,但更多的是诡异。

一只恶鬼,它所做的都是图人命,现在被契约绑住了,它应该见着江橘白都敬而远之烦不胜烦才正常。

然而现状却是真变成了负责任的"家长",面面俱到。

为什么?

除非它有别的图谋。

吴青青全然没有这个烦恼,她在厨房里满头大汗地炒着菜,现在别说是炒几个菜,让她胸口碎大石她也完全能办得到,一身的力气用都用不完。

江橘白抓着一把瓜子,站在院子里磕。

隔壁家的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他估计也没想到能正好撞见江橘白,江橘白还没做出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对方端着一盆水,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

“别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大惊小怪的,以前你出生,你阿爷给你和你妈泼符水,他们也搞过这么一回。”江梦华坐在板凳上,噼里啪啦地刮着鱼鳞,鱼鳞在光线下面泛着冷冷的银光,眼珠在眼眶里翻了一圈,白色朝着外,黑色朝着里。

“村子里很信鬼神,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年都要祭祖拜神,你前段时间……他们害怕也是正常的。”江梦华安慰道,“过两年,他们把这事儿忘了,自然就好了。”

比起暴脾气吴青青,江梦华显然是个脾气软和好说话,什么都能自己消化的中年男人。

不过吴青青说这不是脾气好,是窝囊废,撒娇的时候说他窝囊废~骂人的时候说他窝囊废!他说话在江家没什么威信。

“我知道,我没放在心上。”江橘白把手里嗑完瓜子的一把瓜子壳丢进脚边的铁桶里。

他是真没放在心上,村子里的人见他如见鬼也没什么错,甚至还阴差阳错地做对了,因为见他确实跟见鬼没什么区别。

“待会儿你把那鱼拎一条给徐美书家里送过去,另外一条去送给你们班主任,还有一条给徐游老师。”江梦华用杀鱼的刀一条一条地给江橘白指示分配,“记住没有?”

送鱼,江橘白没意见。

但是。

江橘白懒懒地点了两下头,“不都一样,还分哪条鱼送给谁?”

“那不一样。”江梦华正色,如同超市里的销售围着三条鱼转了一圈,指着中间那条说道:“这条中等的,肉多还嫩,给你班主任,你班主任家里好几口人,小鱼不够吃。”

接着,江梦华又用刀尖戳着另一条。

“这条呢,就是小了点儿,给徐游老师正好,你不是说他很照顾你,送过去。”

还剩最后一条又肥又大的超大号草鱼,江梦华清清嗓子,说:“今天是徐栾那孩子的尾七,待会儿吃了饭,你得过去陪一夜,放心,你阿爷跟你一起过去,这条鱼太大了,肉老不好吃,你正好,拿去给徐栾供上。”

“……”

江橘白自觉把声音放轻了,“怎么给徐栾的还是最差的?”

“给死人的要那么好做什么?这鱼个头这么大,我们吃也不好吃啊,给他不是正合适,反正又不用他吃,是你作为人家干儿子的一份心意。”江梦华跟吴青青不一样,吴青青对徐栾是又怕又恨,江梦华没那么恨,在他心里,鬼神鬼神,不能单纯用身份论,他反倒认为做了好事的就是神,做坏事的就是鬼。

这徐栾的身份虽说是个鬼,是死了的,还有怨气,可他对江橘白,那是没话说的,够意思的,江梦华觉得自家理应对人家客气点,周到点。

江橘白看着那条挂在树枝上大草鱼,它被沥干了水,大张着嘴,只剖了肚子,鱼鳞还没被刮掉,还能依稀能看出几分在水里时的快活模样。

少年目光一直从鱼尾看到鱼头,那发白的鱼眼睛忽然眨了两下。

“我靠!”江橘白连着退了两步,不仅踢翻了江梦华的水盆,还差点摔了。

“哎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站得好好的你慌个什么?”江梦华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把半盆血水倒进水沟里,重新去水池边上接了盆水。

“整天就会帮倒忙,你以前是什么也会,现在是除了读书以外什么都不会,听说上大学什么都是自己做,自己学,你这个样子,看你到时候上大学怎么办?看谁给你做饭洗衣裳……”

江橘白被他念得头疼,难怪吴青青受不了他。

“我上大学住宿舍,吃饭有食堂,洗衣裳有洗衣机,用不着我自己上手。”

丢下这么一句话,江橘白抬脚就进了屋,在外面要被碎碎念,他还是在屋里嗑瓜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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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江橘白洗了澡,把校服换了下来,拿上电动车的钥匙。

吴青青在厨房洗碗,头也不回,“你跟你阿爷去吧,我这次就不陪你去了,让你阿爷别喝酒,晚上多注意点你的动静。”

江橘白从门背后的挂钩上取了两个安全帽抱在手里,“你是越来越放心徐栾了。”

“嘘————————”吴青青突然转过身,竖起手指在嘴边,表情惊恐,“不要随便叫他的名字!不吉利!”

江祖先穿着明黄色的道袍从家里跑出来了,他戴上安全帽,笨拙地爬上后座,扶住车座下面的栏杆,另一只手抓着他的盗版七星剑,“可以走了。”

“等等等等。”江梦华小跑着出来,踮脚把三条草鱼给从树上取了下来,挂到电动车车把手上,那条最大号的,鱼尾甚至都拖在了地上,车身都差点被这条鱼给带翻了。

江橘白略显狼狈,“一定得带?”

“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为人处世,这都是人情,你不懂就照着办,”江梦华说道,“你看看你这什么表情,人家徐栾帮了你多少,让你给他捎条鱼,你看你这脸垮得……”

“知道了。”江橘白懒得听了,他宁愿和吴青青打交道,吴青青会骂人,骂人还有趣,江梦华只会唠叨。

电动车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歪歪扭扭,江橘白想开快点都不行,几条鱼甩来甩去。

这么冷的天,他的额头上甚至开始往外冒汗水。

江祖先在后面摸着小胡子,点着头,“你爸妈虽说有些小缺点,但大体上,还是很不错的,以后有他们的福享。”

江橘白烦得不行,“你别亲爹眼了,有本事你来开。”

老人在后面吹了个口哨,装作没听见。

一二十分钟的路程,爷孙俩愣是用了快四十分钟才到,江橘白把车停好后,拎起那最大的草鱼。

“阿嘎是不是给鱼喂饲料了?”

“这鱼哪儿算大,村子里那水库,听说有百来斤的草鱼。”

“你就吹。”

徐美书家的院子已经搭起了道场,跟上一次使用的道场是一模一样,但空气里的悲伤情绪散去了很多。

江橘白感觉到了微末的公式化走流程意味。

这再正常不过了,人死如灯灭,再好的人,死了也就是死了,活着的人只会为死的人悲伤一阵子,悲伤不了一辈子。

这才到尾七。

江祖先被两个“同事”迎走,临走之时,叫了徐逵,让徐逵带江橘白去徐栾的坟前。

徐逵一直不怎么喜欢江橘白,觉得他太横,太目中无人,不过既然是上贡……算他懂事。

徐栾下葬的地方距离家并不远,那一块正好也是徐美书家的祖坟地。

坟地前方是林立成群的房屋,身后则是山林,山林上是成片的柚子林,只不过这季节已经没有应季柚子了,只有种植在温棚里的柚子树还在持续开花结果。

山上光秃秃的,只有成片杂草,看着阴森,又莫名的凄凉。

江橘白拎鱼拎得气喘吁吁,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他改拎为扛,因为爬山坡,小腿也酸得厉害。

少年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徐栾现在是他的鬼父,不如把徐栾挪到他家祖坟算了。

那样还方便他跑来跑去。

正大胆设想着,一只手从他身旁伸过来,“我来吧。”

话刚落地,江橘白感觉自己肩上的重量乍然一松。

少年惊惧地回头,发现自己肩上的草鱼已经到了徐栾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