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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终于忍不住了。

“徐游书房里的那些,是什么?”江橘白低声问道。

徐栾直接趴在了餐桌上,他手指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徐栾。”

“你用什么来作为交换呢?”徐栾轻声问道,同时偏头看着身侧明明是有求于人却还一脸不情愿的少年。

江橘白手指扣着水杯,漠然道:“我不想知道了。”

徐栾却起了身,靠近了他,看着江橘白的眼神阴湿黏腻,“用一次接吻作为交换。”

“我说我不想知道了。”江橘白看着前方,尽量忽视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即使他的半边身体都已经因此发凉发冷。

“一些动物的大脑。”徐栾手指轻轻碰上江橘白的唇瓣,不急不缓轻柔地揉捏。

即使口中说着不想知道,可一得知答案,江橘白的身体仍是下意识给出了反应。

“他收藏这个做什么?”

“你的同桌,还有徐文星,我的朋友,不是都告诉过你,徐老师喜欢聪明的学生?”徐栾轻笑着,“杀人犯法,可杀一些猫猫狗狗又不会。”

江橘白心脏狂跳,连徐栾的手指在试探着往他嘴里塞他也没反应。

徐游是一个跟徐栾一样的变态。江橘白在心里得出答案。

男人拿着几本资料起身,转身朝江橘白走来了。

江橘白一下就站了起来,徐栾的手指看似被不小心甩开。

“你拿回去慢慢做,难度比你之前做的肯定都要大,但刚好适合你现在这个阶段做。”徐游贴心地说道。

江橘白心情复杂地说:“谢谢老师。”

“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游注意到江橘白的脸色,多问了一句。

“没有。”

徐游:“那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徐老师,”江橘白拿着资料,“我还想去书店买几个练习本,买完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

“麻烦徐老师了。”少年似乎算得上是跑着走的。

徐栾却没有立刻跟上江橘白,他不紧不慢跟在了徐游的身后。

男生脸色惨白,发尖垂在暗红的目光前,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徐游。

男人取出一块抹布,往上面喷洒了清洁剂,扬手擦拭着标本架,架子微微晃动,标本瓶里的液体也左右荡漾。

每个标本瓶里都装着一块大脑,像布满血丝却已然变质的脑花,发黄发硬,在泛着绿的标本瓶里,像一块病变组织。

每个标本的瓶身上都贴着标签。

徐栾一一看过去。

猪、牛、羊、马…品种还挺丰富。

-

江橘白真去书店买了十个练习本,他结了账,站在晴空下,无端遍体生寒。

应该的。

有变态。

少年用塑料袋装着买来的文具,又在街边的小超市买了几瓶村子里没有的饮料,边走边喝。

他的目的地是市里的大巴车车站,坐大巴车回江家村,也就半个小时不到,下午才去学校,他现在还能回家睡几个小时。

回村的大巴车停在广场上,之前一直都是镇上淘汰给江家村的大巴车,后来徐家镇政府大方掏钱给换了一批新的,跟得上时代的。

此时还不到发车时间,江橘白从前门上了车,看了眼趴在方向盘上睡觉的司机,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少年又开始喝第二瓶饮料。

一个背着菜篓的奶奶颤颤巍巍地上了车,在江橘白的前面坐下。

坐下时看着他说:“饮料喝多了,得糖尿病的。”

江橘白没礼貌,当着人家面,仰头喝了一大口。

“……”

“你是吴青青他儿子吧,等我告诉她去。”对方瘪着嘴巴说。

“……”

快到发车时间时,靠在窗户上昏昏欲睡的江橘白,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身形眼熟的男生。

他几乎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对方直接朝他走来,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他坐下了,但没人能看见这个位置上有人。

可见鬼,后面再上车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来江橘白身边的这个“空位”。

直到售票员上车来收钱发车票,她也没质疑为什么这个位置是空的。

江橘白付了钱,耷拉下眼皮,开始翻着腿上的资料,尽量让自己忽视旁边的人。

徐栾手指捏上他的耳朵,“装什么,你又看不懂。”

“……”江橘白伪作的平静顿时就碎了一地。

他想说你管不着,但他知道这句话肯定会惹恼徐栾。

“哦。”少年冷漠以对。

“我回答了你标本瓶内容物,你应该谢我。”徐栾提醒他。

“谢谢。”江橘白现在只要一想到徐栾的目的是什么,他连长一些的句子都说不利索。

徐栾手指从江橘白的耳垂滑到了江橘白的下巴,他未经江橘白同意,几乎是粗暴地用指关节顶开了对方的两瓣唇,用指关节,既能保证可以打开江橘白紧闭的唇瓣,又不至于如指尖那般锐利。

鬼祟手指细长,看着江橘白瞪大的恐惧的委屈的表情,满意又享受地在对方口腔里转了一圈。

好软,好滑。

全车的人都好像看不见少年狼狈的反应似的,他们都专注地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物。

徐栾抽手离开时,江橘白趁车身晃动,装作身形不稳,一本资料直接用力扇在了徐栾的脸上。

江橘白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资料书,看了眼徐栾,“我不是故意的。”

徐栾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

他知道少年就是故意的。

从镇里回江家村,一路上几乎都有人家,唯一有一段路,马路两边没有人烟,树林拥挤。

冬日的太阳耀眼肃冷,打在车窗上,远远的,江橘白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中年妇女不停挥手拦车。

车里大半的人都探头往外看,再把头缩回来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江橘白却在疑惑,这么冷的天,这个女人为什么穿着裙子?

大巴车车轮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在距离女人还有十多米的位置停下了。

司机将车门打开,双手攥紧方向盘,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我找人,谢谢。”女人上了年纪,但身材很好,凹凸有致,穿着一双凉鞋,踏上车时,鞋跟敲得很清脆好听。

江橘白注意到,她鞋跟在前,鞋尖朝后。

少年脸色顿然煞白。

他咽咽口水,看向徐栾。

女人手拿着一张照片,她黑洞洞的眼睛梭巡着车上众人,无视全车人的抗拒和惊恐,她从第一个座位开始询问起。

“请问你见过这个学生吗?她是我的女儿。”

“没、没见过。”

“好吧。”她开始问下一个。

前座的奶奶扭过头,声若蚊蝇地提醒江橘白,“不管她说什么,你就说没见过就行了。”

女人很快就来到了奶奶面前,奶奶双手狂摇,“我没见过我没见过。”

女人脸上滑下两道红色的眼泪。

她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豁口,往外汨汨冒着乌黑的血,在白色的裙子上形成一道不停往下流淌的瀑布。

她拿着照片,送到少年眼前,“请问你见过这个学生吗?她是我的女儿。”

江橘白还真低下了头,他看着女鬼手里的照片,边缘磨损严重,但能看清照片里的人,女生留着长长的头发,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幸福地看着镜头,看起来与他同龄。

他好像见过。

“拜托你好好想想,她经常走这一条路的,她叫唐梅,我唯一的女儿,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说到此,她痛哭流涕起来,流眼泪的瞬间,她阴狠贪婪地瞪视着眼前的少年。

“没见过。”少年道。

女鬼只能去问其他人,最终遗憾地下了车。

车上每个人都被汗水浸湿了里衣,但却没人说话,甚至比之前还要安静,安静得可怕。

直到大巴车行驶到有了人家的马路上,车里的人才彻底松了口气,并且开始朗声说话。

“他大爷的又来了,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之前不是凑钱做了法事吗?怎么还是在啊?”

“法事有个屁用,她有怨气,不找到女儿不肯罢休的!”

“她女儿都死了啊,她家办席我还包了五十块钱礼金,她到底找什么啊找?”

坐在江橘白前头的奶奶才回过头来和他说:“她就住在那路边上,三年前她女儿在学校被屋顶给砸死了,她去学校讨公道,路上出了车祸,之后没过多久,就经常有司机说会在这路上撞见她找女儿,你只能说没见过。”

“你要是跟她多说,她晚上就会来找你。”

“经常开这条路的基本都知道她,你只要不跟她多说,她也不会害你,也是个可怜人。”

“她几个女儿?”江橘白忽然问。

“其实是四胞胎,”奶奶叹了口气,“不过她估计死了精神也乱了,觉得自己只有一个女儿。”

江橘白默然片刻后,“是挺可怜的。”学校里的四胞胎女鬼,她们母亲居然和她们一样化作了孤魂野鬼在外游荡寻找。

他靠在座椅上不再说话。

他想跟人探讨,可此刻他身边只有徐栾,他不想跟徐栾产生任何交流,他怕徐栾在大庭广众之下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