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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张府十分热闹,李长安几日前就察觉到了张九龄的情绪不对,特意带着沈初等?人过来陪张九龄过中?秋节。

只是张九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李长安也没法安慰他?,只能在?入夜前带着人离开?了张府。

夜深露重,月光皎洁洒在?院内,树影落在?地面上,随风而动。

张府隔壁的李府,却有两个偷偷摸摸的影子趴在?墙边听隔壁的动静。

“老师,你上来吗?”李长安跨坐在?树杈上,一只手抱着树枝,一只手对着树下的沈初伸手。

李长安是个夜猫子,沈初可不是。

沈初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分明已经睡下了,为何?还是被这逆徒拉过来做这偷听的小贼,甚至还要做半夜爬树这样荒唐的事。

“张九龄心情不好,他?都这把年纪了,要是一个想不开?出了事怎么办?”李长安振振有词。

吱呀~

张府的房门开?了,声音不大,可在?安静的月夜中?就十分明显了。

李长安连忙趴了下来,对着沈初“嘘”,示意他?别说话。

张九龄披着外袍端着蜡烛走了出来,李长安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下一刻张九龄却又?吹灭了蜡烛,站在?屋檐下安静的望着空中?高悬的圆月。

他?是岭南人,岭南在?荆州千里之?外,他?的家人都在?岭南。家中?的老母去世,他?未能尽孝,老妻离去,也是儿女们埋葬,算一算,他?已经有十几年没能回家了,只能从数月一封的书信中?得知家中?儿女的近况。

张九龄仰头看?着明月,忍不住回忆起?从前。

他?家在?岭南,祖父和?父亲都是当地的县令,也算是官宦人家,小时候每逢中?秋节,他?便会和?兄弟姐妹一同围在?爹娘身边打闹,他?家住在?海边,从阁楼上甚至能看?到海面上升起?的月亮。张九龄以为自?己年老之?后,也应当是他?的儿女孙辈围在?他?身边一同赏月。

只是造化弄人,他?做了宰相,又?被贬出长安。到头来,志向未能实现,白发?却已经爬满了鬓发?,家人也未能团聚。

思念之?情如他?家乡的海水一般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的胸膛。

张九龄轻叹一声。

他?望着天上的圆月,眼中?满是泪光。

诗人悲伤了总是要写诗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一刻,张九龄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正和?亲人一同赏月。明月从海面上升起?,将海面都染成了银白色。

他?想,哪怕是相隔千里,可起?码他?和?亲人看?到的这轮明月是同一个明月。

张九龄的声音很轻,可在?寂静的月夜又?显得那么清晰。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他?这个多情人只怨恨夜晚这么长,从荆州到岭南这么远。

他?连自?己的儿女如今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诗写完了,心中?的思念之?情却依然强烈。张九龄苦笑一声,最后又?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明月便要转身回屋。

现实中?见不到,说不准梦中?能与自?己的亲人相见。

“咔嚓~”

一点微小的树枝断裂声却骤然引起?了张九龄的警惕,他?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厉声道:“谁在?那?”

空气安静了一瞬。

而后树上冒出两个脑袋来。

李长安干笑着挥了挥手:“老师,今天月亮真好啊,你也还没睡吗?”

而沈初,早已以袖掩面,没有脸面再见张九龄了。

张九龄无?奈道:“好歹也是我大唐的公主,你的礼数……”

李长安只当听不到,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有了做贼的必要,李长安干脆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张九龄的院子中?。

“也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竟然没及时察觉到老师是思念亲人了。”李长安扭了扭僵硬的身体。

方才她生怕打扰到张九龄作诗的灵感,就一直趴在?树上一动都不敢动,腿都趴麻了。

张九龄叹息一声:“你做的事情是于国有益之?事,无?需总挂念着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

说起?来也奇怪,先前做宰相,整日事务缠身,张九龄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反而是被贬了,整日无?所事事,他?的爱恨却强烈了起?来。

“也不知十年之?后,天下还有没有人能记得住老夫的名字。”张九龄苦涩道,“老夫一生追求治国平天下,渴望如先贤一般留名青史,终究却是一场空,或许我应当辞官归乡,回岭南为母亲守墓,享儿女承欢膝下、天伦之?乐。”

“先生凭借今夜这首诗便足矣名流千古了。”李长安道,“莫说只是十年,就是一百年、一千年后,依然会有人传诵先生的这首诗。”

“你啊,总是这般会安慰人。”张九龄并?不相信李长安的话,往前数千年,也只有先贤的了了几本著作能流传至今,他?张九龄又?什么能耐能和?先贤并?列呢。

李长安只是微笑。

“还有一事要询问老师。”

“何?事?”

李长安道:“我已经组织好了去安南寻稻种的商队,预计会从岭南过路,老师可否愿意商队将老师的家眷一并?带回荆州来呢?”

张九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