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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翎跟薛中道一处出了崇勋殿,重又回到了?承天门街上。

先前看热闹的人流尤且没有散去,这会儿还三三两两的站在?街口上,以?一种看似很忙实际上根本不忙的态度,似有似无地打量着过来的两人。

乔翎有点?心累。

算了?,毁灭吧。

两人默不作声地再度回到了第五横街。

到街头那?儿,薛中道礼貌地叫住她:“越国公夫人不再过去坐坐啦?”

乔翎摇摇头,没说话。

今上午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得回京兆府去缓缓。

薛中道见?状也没挽留,笑吟吟说了?句:“那?咱们就?明天见?了?。”

乔翎没理?他,径直走了?。

走出去几步,却又被薛中道叫住了?:“越国公夫人!”

乔翎回头看他,又累又无奈:“你又怎么了??”

薛中道向她?示意了?一下第五横街里边:“你们太叔京兆来了?。”

……

宗正少卿真的没说谎。

他跟太叔洪真的既是少年时候的同窗,又是多年好?友。

这会儿乔翎快走几步,拐进第五横街里边,就?见?那?两人正聚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精神振奋,不时地拍打自己大腿几下。

乔翎见?状更累了?,重重地咳嗽一声,走上前去:“京兆!”

太叔洪被这声音给惊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哦,乔少尹,面圣回来了??”

他起身向乔翎身后的薛中道拱了?拱手:“薛大夫。”

薛中道还礼。

宗正少卿则已经愉快地打开了?话匣子:“太叔京兆不放心你呢,乔少尹。”

太叔洪摆了?摆手:“是崔少尹过去说话,叫我来看看的。”

今□□会结束,京兆府的头头们又在?太叔洪的值舍里开了?个小会,崔少尹知道乔翎今上午要做什?么,也知道她?散会之后就?出发进了?皇城。

但是中间耗费的时间太久了?。

他起初没有发觉,但是小庄觉得不太对劲儿。

先前乔翎出门的时候,她?也当差去了?——有对夫妇来京兆府报案,道是自家儿子走失了?,小庄跟皇长子跑了?一趟帮着立了?案,再回来之后,却仍旧不见?乔翎回来。

她?听乔少尹提过,她?同王中丞也好?,曹侍郎也好?,都没有什?么深交——且正值上班时候,即便是有深交,也不会在?对方衙门里消磨太久的。

两份签名文书?而已,能耗费多少时间?

这么久都没出来,不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小庄不太放心,迟疑着问皇长子:“是不是得去告诉崔少尹一声?”

皇长子心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才不信乔翎会在?宫里边出什?么事儿呢!

二娘她?都敢撸起袖子给两个嘴巴子,事后还不了?了?之了?,她?能出什?么事?

小庄见?状,不由得心想,他好?像很确定乔少尹在?宫里不会出事。

是因为乔少尹除了?京兆府的官位和越国公府之外,还有别的倚仗吗?

又想,他好?像也挺了?解宫廷的?

心头浮现出几个猜测,只是都难以?达成定论,她?暂且记下,也没有过多地纠结,思?忖之后,还是去寻了?崔少尹,把这事儿给说了?。

这才有了?崔少尹去寻太叔洪的事情。

真遇上什?么事儿了?,同为少尹的他其实帮不上什?么忙,还得是太叔京兆出马才行。

而实际上,太叔京兆其实不太担心乔翎会在?皇城里出什?么事儿,但是他有点?担心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吃上瓜!

还是去看看吧!

一路寻到了?御史台,却见?台内官员俱是神色冷凝,王中丞亲自出来接待他,然而除了?一句薛大夫与乔少尹一道面圣去了?之外,剩下的全?都是无可奉告。

太叔洪见?从他这儿掏不出什?么东西来,果断掉头去了?宗正寺。

果!然!吃!到!瓜!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克制着没有说话,等到了?京兆府,再瞧一眼乔翎的脸色,也很有眼力地闭上了?嘴。

如是一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太叔洪才忍不住问了?出来:“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说你们在?承天门街血战了?一场!”

乔翎:“……”

本来就?很心累了?,再看见?崔少尹也若无其事似的将?目光投过来,她?就?觉得更累了?。

最后,还是把商议好?的谎话搬了?出来:“劳中丞疯了?,一路追击我到了?承天门街,薛大夫跟王中丞见?义?勇为,把我给救下来了?,事后劳中丞清醒过来,大为悔恨,当下决定辞官,致仕归乡。”

她?麻利地拍了?拍手,说:“就?这样。”

太叔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乔翎只当做没看见?,果断扒了?两口饭,回家去了?。

……

乔翎这边的事情算是暂且告一段路,御史台那?边还有的要忙呢。

劳子厚迫于现状,无奈之下,不得不主动上疏致仕。

薛中道手脚麻利,点?了?几个心腹过来,关上门叫他把工作交接清楚,就?准备直接把人给送出去。

劳子厚就?跟水田里被风推着动的稻子似的,风吹一下,他木然地动一下,等再回过神来,就?已经处于半扫地出门状态了?……

对他来说,今上午这一系列的事情,不啻于是做了?一场极坏极坏的噩梦。

出门前还是好?好?的御史台中丞呢,怎么忽然间就?成了?疯子?!

而那?枚官印……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调换过,也没有让官印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一定是一开始的时候,越国公夫人给的就?是假官印!

可恨那?时候他只是简单瞟了?一眼,竟也没有细看,以?至于进了?敌人彀中,稀里糊涂,坏了?下半生?的仕途!

事发突然,劳子厚一整个都打昏了?头,再后来被薛中道连逼带迫,稀里糊涂地写了?致仕书?,这会儿回过神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虽是深秋时节,却又仿佛是回到了?酷暑的粘腻暑夏。

“子厚,子厚?”

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高而玄妙,好?像是庙宇之内,佛陀在?宝座之上俯视众生?时发出的垂问。

他愕然回过神来,正瞧见?了?薛中道温和之中不乏关切的面容。

薛中道说:“圣上听说了?你的事情,也觉怜惜,特意派遣御医来为你诊脉。”

说完,他极有风度地笑了?笑,给来此?的两位御医让出了?位置。

劳子厚浑浑噩噩地品味着那?句话。

圣上……御医诊脉……

就?好?像是黑暗里陡然发现了?一束光似的,他忽然间振作起来了?。

我没有病,更没有疯!

是有人在?蓄意陷害我!

劳子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低三下四,近乎哀求地伸出了?手:“劳烦两位御医专程来走这一趟了?……”

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光,像是黄昏前夕阳的闪烁,又仿佛是篝火燃尽之后的一点?红星。

薛中道淡淡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在?这儿久留,朝两位御医微微颔首,从容走了?出去。

……

宗正少卿将?今日须得批注的文书?处置完了?,到院子里去活动肩膀的时候,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稍显嘈杂的吵嚷声。

起初有人又惊又怒地在?叫喊什?么,只是很快就?淡了?,又发出一种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之后的闷哼声,最后那?声音也淡了?,终于彻底归于宁寂。

他伸臂的动作短暂顿了?一下,很快又灵活如初。

过了?会儿,外边门吏悄悄来报:“隔壁御史台的劳中丞病了?,圣上亲自派了?御医来瞧,最后也是无计可施,这会儿人已经被薛大夫安排送出去了?。”

“不奇怪,”宗正少卿说:“薛中道做事,怎么可能留下空子给人钻。”

如此?叫圣上派来的人把事情过了?明路,此?后劳子厚便再也翻不了?身了?。

门吏顿了?顿,又有点?物伤其类地说:“御史台的两个门吏因为没能拦住劳中丞,被薛大夫下令杖责二十,这会儿人已经被带出去打了?。”

宗正少卿心道,这就?是因为那?两个傻瓜站错了?队,稀里糊涂掺和进这事儿里头了?。

他反而说:“薛大夫还是手下留情了?。”

门吏听得愣了?一下,觉得纳闷儿,又觉得黯然,只是不敢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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