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螽斯便半拖着多福走进了屋子。

西娘正坐在桌子旁边,见他这么进来,顿时吃了一惊,赶紧起身走过来叫了一声:“秋娘?”然后就紧张地向外张望。

螽斯用自己本声说:“别声张,我是替你哥来救你出去的。”

之前就有人悄悄递过话,西娘想起这茬,勉强放下心,只是问道:“秋娘她这会儿在哪?”

螽斯言简意赅:“已经出府了。”

“咱们时间不多,接下来我会把你扮成多福的样子,到时你直接跟我走。”

多福和西娘的身形差不多,只在脸上做伪装,完全可以混过去。

西娘点了下头,和螽斯一起将多福拖到一边,扒下了她的外衣,又扯了床单,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堵嘴塞进床底下。

接着,西娘换上了多福的衣服。

螽斯从怀里掏出木炭以及一个小瓶子,又掏出一块人皮状的东西敷在她脸上。

仔细描抹压按了一阵,西娘就完全变了个样。

“行了。等会儿你出去,先随便找个丫头过来替你看着屋子,就说你实在关不住了,要出去散散心,买只李记的烧鸡吃,回来分她一半。”螽斯嘱咐道。

西娘把这话记在心里,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螽斯示意西娘先出屋子,将房门内里的门闩落好,又从窗户跳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西娘深吸一口气,松缓了一下心绪,按螽斯教的说法,骗了个贪嘴的丫头过来看门。

她和多福待久了,能学出她的说话方式。

“里面那个睡着了,可算能让我喘口气。那咱们就说好了,我先出去,一会儿回来给你带烧鸡!”

“行,那你动作可要快点啊,我怕等会儿夫人找我做事呢!”

“安心吧,这地儿也离不开我,我去去就回!”

西娘转过身,在袖子里攥紧了手心。

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竟然还算顺利。

又绷着走了几步,周围路过了几人,都没看出不对,冲她身旁匆匆地走了。

西娘胆子便大了起来,大踏步笔直朝张家大门迈去。

等到了跟前,就看见了等在那儿的螽斯,旁边还站了个门房。

“多福姐,我跟你一块儿去呗,还能帮你拎鸡,免得那绳子勒坏了你的手!”

螽斯顶着秋娘的脸笑,语气还有些巴结。

西娘看了门房一眼,对方竟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嘴脸。

她便回忆着多福平日里的表现,抬着下巴“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然后,她就抬脚跨出了张家的大门。

在走出来的一瞬间,西娘微征。

她就这么跑出来了?

察觉到有人从后面戳了下自己的胳膊,西娘才回过神,跟螽斯一起加快了脚步,朝烧鸡店的方向走。

途中又折了一道弯,拐进了一条巷子中。

螽斯从她身后绕到了前面带路,两人又走一段,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破庙跟前。

“进去吧,他们都在里面等你。”

他停住脚,说完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西娘朝他的背影轻声道了谢。

然后迫不及待地走进破庙里,一眼就看见了李发宗和秋娘。

“大哥!”她扑到了李发宗面前,掩面大哭。

“娘!”秋娘跑过去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肩头也抽泣起来。

“没事了,都没事了二丫,大哥就在这呢!”

李发宗手足无措,踌躇半天后,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西娘的头。

“冬哥儿已经被我带回去了,以后你们仨就跟我们和娘一起过日子,咱都好好的!”

西娘使劲点头。

大牛和杵生站在一旁也露出笑脸。

“杵生老弟,人已经救出来了,我那待在外面的兄弟应该也带了吃食来。等回头见到他了,我就让他把东西给你。”

“对了,你记得问问螽老大够不够数,要是不够,我还得回去再拿些过来!”大牛说。

杵生摸了下脖子道:“没事,这个先不急。大牛哥,眼下你们已经把人救到了,接下来咋办呢,今晚就走,还是待两天再说?”

“容我想想。”大牛低头沉思起来。

这么多人从城里出去,肯定要等晚上走地道。

但是夜里不好回山,出去后就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带着西娘,还是别回沙土村比较妥当,不如就回石头村?

好久没回去了,晚上悄悄待半宿,天不亮就动身回山,应该不会出岔子吧?

他正要说话。

就听西娘对李发宗说:“大哥,都怪我糊涂。早前村里就有个书生给我提过醒,说他在县城抄书的时候,撞见了张几堆托人进张家,让我多留个心眼。”

“我有些防备,可当时却错估了姓张那死人的良心,没想他能做得这么绝!”

“后来也巧,两方签契书的时候,张家也是找那个书生来代笔的。”

“那时他又暗中给我支了招,让我把秋娘也叫进来,我才想到把她接进来,不然真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发宗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书生这个情我们也是要领的,他还在城里抄书吗?不如我亲自去找人道声谢吧。”

西娘有些犹豫:“张家估计很快就能发现我娘俩不见了,会不会不方便?”

“应该无妨,张家又认不得我。”李发宗说。

杵生插话道:“还是我们去帮你问问吧,那书生叫啥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宋,具体名字并不晓得。”西娘说。

李发宗一脸愧疚:“又要麻烦你们了。”

“小事一桩,就当是交朋友。”杵生犹豫片刻道,“不过,我确实有事想问问你们,就是那饼糊干……”

“你们是想多要些吗?”大牛问。

“嗯,如果能行的话,我们很想做笔长期交易。”杵生道,“这也是我们螽老大的意思。”

这事大牛做不了主,但他也想跟杵生他们搞好交情。

他们就是躲在山里,也不能做聋子瞎子,总得打听外面的动向,而杵生他们就是很好的助力。

想着这些,大牛就没把话说死:

“我回头先帮你问问,说不定能成呢。不过,我们住的地方离这儿较远,这交易就是能做,也很麻烦,具体还有的商量呢。”

见他没有直接拒绝,杵生已经很惊喜了,忙道:“没事,你先问问,别的都好说!”

大牛想了想:“行,那就等我问完再看吧。”

说完话,杵生让人出去打听宋书生的事,过了一会儿就得了信,因为那宋书生长得俊俏,很容易就能问到消息。

据说,他前两天亲口告诉书肆老板,自己要往南边去,找机会考官,然后人就没影了,估计是已经离开了县城。

李发宗遗憾道:“这样的话,也没法亲口向他道谢了,咱们今晚就动身往回走吧。”

他们出来也够久了,家里人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行,那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还得盯一盯张家的情况。”杵生说完,转身出去了。

留下西娘和李发宗她们好好叙旧。

张家此刻正一团乱麻。

他们已经发现西娘母女不见了踪影。

那被骗去看门的小丫头,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心里终于开始慌了,很快就告诉了张夫人这事。

张夫人一挥手,喊来几个家仆出去找人,自己则是来到了西娘的屋子,将门给破开了,又把屋里里里外外翻了一圈,然后就在床下找到了被人五花大绑的多福。

再结合看门丫头的话,她很快就想明白了,那村妇也是有本事的,竟不知用什么妖法扮成多福跑了!

张夫人闭眼顺了口气,倒也没太动怒。

若不是她一直怀不上,也不会容西娘进府。

只是之前那些粮食,绝不能白白给出去。

过了好一阵,出门找人的家仆也回来了,说是把城里走遍了也没见到人。

张夫人一听,转头就去找了张家老爷,说了这事。

张老爷勃然大怒,立马就叫人出城,去沙土村里抓张几堆他们回来。

毕竟,当时立的契书上可是说的清清楚楚。

若张几堆违约,就要赔付白银百两!

杵生的人打听到这些事,赶忙跑回来给李发宗他们分享。

西娘一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哼,他身上肯定没那么多钱,还百两,估计半两也拿不出来!看来他们得进张家当牛做马了!”

李发宗忽然想起什么:“张几堆他们之前被我们绑起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会儿应该饿了好几天?”

何止是饿了好几天。

张家派的人到沙土村以后,那屋门一打开,差点被那冲味儿熏晕过去。

几个家仆在心里暗骂了几声祖宗,捏着鼻子把死狗般的三人拖上车,一路回了张家。

先把人扔水里涮了一遍,然后又喂了两口馊饭烂汤。

张几堆一家三口的牛马生涯,就正式拉开了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