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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曲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掌心发痛——这是他替胜者欢呼鼓掌太忘情的时候拍痛的。

他道:“我从未见过这般活动。”

蹴鞠这种娱乐在世家子弟中挺流行,但下场参赛之人将其视为娱乐,观赏大于其他。氛围热烈不起来,参赛子弟也都顾忌自身形象。今日所见比赛却不同,那是真的会见血。

可见双方踢得有多激烈了。

越激烈,越是难以维持体面。

“营中娱乐不多,将士们又都是年轻力壮、气血旺盛之人,寻常练兵很难发泄多余的精力……”祈妙跟他并肩而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以往的军营多设有兵卒寻欢作乐之处,或是歌舞伶人,或是娼妓倌儿。劫掠来的男男女女既要做琐事,又要替兵卒解忧。”

谭曲:“贤君应当不会做这种事。”

祈妙点头:“这是自然。”

这种事情也不能光堵不疏。

既要加强兵卒的思想觉悟也要提供替代品。这种带着高强度竞技特征的娱乐便是最佳选择,上面的人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空有闲心了也会亲自下场,与兵同乐。

谭曲认真听完抚掌道:“贤君大善。”

曲国会输,几乎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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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就发现身侧的祈妙停下了脚步。

后者视线落在一个方向。

谭曲也循着视线看去。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深复杂的眸。

那双眸的主人是大晚上跑来接女儿回营的老父亲,跟谭曲疑似有杀身之仇的祈中书。

谭曲怔了一下,心中却无见仇人的慌乱。

只是暗叹,该来的总要来的。

殊不知,眼前之人早已经宕机了。

祈善这一日过得十分精彩。

上午跟曲国那群胡搅蛮缠的家伙吵架,下午继续面对喻海那张刻薄尖酸的脸,简单扒了两口饭。一想到晚上还要继续吵,他又给自己塞了两颗润喉糖,然后——主上那张脸突然从不知哪钻出来,双手高举大呼:“Surprise!”

“咳咳咳——”

祈善被吓得润喉糖咔在喉咙。

让君臣再见该有的感人氛围一扫而空。

沈棠急得都要给祈善用上海姆立克急救。

终于,众人一阵手忙脚乱,那颗差点夺走祈善性命的润喉糖才被他吐了出来,一张半红半青的脸才恢复正常颜色。这么一闹,祈善被闹得彻底没了脾气:“主上何时来的?”

“就刚刚,我立马来看你了。”

祈善哼了一声,不相信。

但,心里还是很受用。

君臣重逢虽有许多话要说,可眼下两国谈判才是要紧事,沈棠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再让祈善受累。直至散场,沈棠又算了一下谭曲的位置,让祈善去接女儿。祈善对此不解。

军中戒备森严。

即便有士兵生出歹念也不敢顶风作案。

沈棠神秘兮兮:“有惊喜。”

她换了个角度掐算,发现自己闹了乌龙。

得知祈善跟谭曲并未真正见面,秉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故意引着祈善过去迎接今天真正的惊喜。祈善不知其中内情,但仍受了好意,他还特地带上女儿爱吃的酥酪。

“会是什么惊喜?”祈善没有待在显眼的大道上,挑了一处营帐阴影等着,闭眼感知祈妙气息位置。不知何故,随着时间推移,他心绪愈发躁动,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随着祈妙气息愈来愈近,他才睁开眼。

遥遥就见两道模糊人影并肩而行。

二人似有说有笑,甚是融洽。

其中一人自然是女儿祈妙。

另一人看着像是少年郎。

祈善怔了一下:“这就是惊喜?”

想起主上神神秘秘的表情,他略有些好笑,却也自责自己作为父亲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端倪——自从郑休痴命丧,祈妙身边就没有比较亲密的异性,祈善心知她这是还没放下。

不过,他也不催促。

祈妙也算文医双修了,未来还长。

婚嫁兼祧一事太占精力,对她修行事业都没好处,不如等一切稳定下来再开始考虑。

可新人出现了,他也不阻拦。

电光石火间已挑剔无数遍。

年纪太小,个头太矮,身量太单薄……也不知才情品德如何,家世出身反而是其次。

这时,头顶遮蔽月色的乌云悄然散开,月华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清冷月光如朦胧薄纱落在二人身上。初时,祈善的注意力都在祈妙身上,直到少年的声音一点点传入耳畔。

他立马认出这人是曲国喻海带来的。

喻海……带来的人?

祈善立马警惕。

不善眼刀子杀向少年。

可就是这么一眼,他整个人立在原地,天地噤声,万物褪色,血液如奔腾岩浆在他心间爆发开来,那轰隆隆的动静震得世界颠倒沸腾。此刻,他的眼睛只看到、也只能看到踏月而来的少年。那少年正侧首与祈妙轻声笑语,祈善此刻的距离也不能将他面貌看完全。

可——

太像了!

活脱脱就是……

正想着,少年转过脸来。

哐当。

食盒脱手,那碗酥酪撒了一地。

祈善表情放空,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后退了两步,脑中唯余一个念头在轰击他的防线。

这才是……主上口中的,真正的惊喜?

“阿父。”

“祈相……”

跟着祈妙就看到万年难见的场景。

自己那位被整个御史台弹劾都能不动如山的父亲,此刻却神情慌乱,呼吸急促,近乎狼狈地落荒而逃,期间还踩到了衣服下摆,踉跄两步才稳住,一眨眼功夫就跑没了人影。

祈妙:“跑什么???”

谭曲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喃喃:“看样子……我不是过错方。”

双方确实有杀身之仇,可祈善是理亏方!

果真,这里面有误会。

谭曲不慌了,他等一个解释。

就在他想着怎样才能见到这位康国祈相好好谈谈的时候,跑远的祈善又跑了回来,看似粗暴但力道并不大地抓住他手腕,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咬牙道:“你,何名何姓?”

或许是错觉,这声喝问隐有颤意。

“回祈相,在下谭曲,字乐徵。”

轰隆,轰隆!

自那年就笼罩祈善心头的雷云终于落下惊雷,每一道都劈得他丧失理智,丧失思考。

“谭乐徵?”

“嗯,正是在下。”

“谭乐徵?乐徵?你是乐徵?”

谭曲虽不知祈善为何是这个古怪反应,但他声声唤,自己也声声应,谁知下一息就猝不及防被抱了个结实。谭曲懵了,谭曲发现自己脑子转不过弯来了,半晌不知作何反应。

“草民……”

剩下的话被一声“元良”终结。

脑中某一扇记忆大门被气浪暴力撞开。

过往种种,走马观花。

谭曲的眼神从震惊、茫然、疑惑,最终定格在了恍然大悟。他不可置信地微微偏首,强压急促呼吸,问道:“你是……乐徵?你还活着?可是乐徵,你怎变成这副模样……”

一木屐赶在急促脚步传来前抵达。

跟着就是喻海破防的咒骂。

谭曲,或者说真正的祈善反应敏锐,按着小伙伴蹲身躲开了飞来的木屐,表情古怪。

“你挨入江的骂,也不委屈。”

记忆告诉他,喻海至今仍是独身。

而这,某人要背负很大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