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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重阴云之上,星星点点地蹦跳着欢乐。

进入王城后,幽无命挥退左右,从侧门静悄悄地离开了王宫。

桑远远:“?”

“买东西。”他神秘兮兮地道。

桑远远的脸蛋腾一下红了。

到了匾额右下方纹着‘白’字图样的店铺前,幽无命拉起面罩,遮住两人的脸,大大咧咧踏进去。

“取最好的芙蓉脂来。”他吊儿郎当地道,“军爷这里,钱不是问题。”

桑远远觉得他这是在掩耳盗铃,因为主君的战甲实在是太好认了。还军爷,真是无力吐槽的鬼畜。

店里的伙计腿都在抖。

芙蓉脂装在小小的玉盒中,冰冰凉凉的盒子,拿在手里却像个烙铁一样,烙得桑远远面红耳赤。

回到王宫时,她的腿也有点抖。

虽然幽无命带着伤,但这个男人,好像根本不知伤痛,只要他没倒下,都可以跟没事人一样。

他攥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踏向寑殿,迫不及待要把她吞吃入腹。

她被迫小跑起来。

没想到的是,幽无命一进寑殿就倒下了。

桑远远眼疾手快,赶紧去托他,不料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沉,带着她摔倒在地上,还整个压住了她。

幸好她身上穿着战甲,没叫他压得闭过气去。

扑腾了半天,终于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她悄悄叫来小五小六,把幽无命扶回青玉床榻上,卸去了沉重的战甲。

战甲一除,立刻发现他心口的箭伤迸裂了,层层叠叠的鲜血凝在衣裳里,都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痂。

睡美人又一次陷入沉眠。

他也没打声招呼,桑远远不确定他是不是又自封心识疗伤去了。

两位白发苍苍的医者被唤了过来,好一通忙活,将他的伤口清洗了好几遍,敷好伤药,千叮咛万嘱咐,让桑远远看好他,不许他下床,更不许剧烈运动。

桑远远莫名感到心虚。

……

夜色缓缓占领了黑木雕花大窗。

桑远远留着几支萤烛,放下深青色的幔帐,床榻之间,便只有一点昏暗的光。

这种鬼气森森的环境,好像特别适合幽无命。

这般看他,更像是一尊完美的不动阎罗。

即便闭着眼睛,仍能看出这个人很不好惹。她忍不住伏到玉枕边上,伸出手指,细细描摹他眉眼的轮廓。

就像他曾对她做过那样。

他生得实在是赏心悦目。桑远远忍不住遐想,若是两个人实力对调就好了,她可以把他当小白脸来养!长长久久地养!

盯了他许久,见他当真是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她便软软地伏了下去,侧着身,半眯着眼,视线落在他的胸膛上,看着那漂亮的线条缓缓起伏。

她也不知道守夜该怎么守,大约就是看着,别叫他死了吧?

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笃。”

桑远远吓了一跳。

隔着深青色的幔帐往外望去,整个寑殿都笼罩在一种阴森森的氛围里,叫人头皮发麻。

幽无命醒着的时候倒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自己便是那幽冥的头头,有他在,百鬼都要绕道。

但此刻他睡得深沉。

桑远远吸了吸气,决定确认一下,省得胡乱猜疑,自己吓自己。

她撩开幔帐下了床榻,汲了鞋,取一盏烛灯,随手拎起自己那把漂亮的晶玉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笃。”

声音更加清晰地传来。

角落里立着一面黑纱屏风。

桑远远的心跳变快了。她有种在鬼片里面探险的错觉。

“不然算了。”她定定神,理理衣摆,往回走。

“笃、笃笃。”

桑远远:“……”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觉告诉她,若是这样回去,这个该死的声音就要和她杠上一夜了。

应该是老鼠之类的东西。

把幽影卫叫进来抓老鼠好像有点过分。叫女侍进来?算了,大半夜让女孩子到这鬼屋一样的地方加班,实在缺德。

在幽无命的地盘上,倒是不需要考虑人身安全的问题。桑远远暗想,顶多就是受个惊,反正今夜得守着他,把瞌睡吓跑了更好。

她吸了口气,绕到了屏风后面。

只见地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黑木箱子,半人高,四四方方,用料考究,做工精致。

“笃笃。”

声音正是从箱中传来。

“你想出来是不是?”桑远远很淡定地问道。

“笃笃。”

“不想?”

“笃笃。”

桑远远点点头,心想,看来不是能听得懂人话的东西,八成就是老鼠或者蟑螂。

她伸出手,摸了摸黑木箱的边缘。

人最怕的,永远是未知。知道声音是从箱子里发出来的之后,桑远远就不怎么怕了。

看这大小,也藏不下僵尸什么的。

她用剑尖挑开了箱盖,眯着眼睛望了进去。

“卧!……艹!”

看清眼前之物,绝代佳人果断爆了句粗口。

和她望了个对眼儿的,正是姜谨鹏。

那一日在帝宫,被幽无命一掌一掌拍没了大半个身体的姜谨鹏。

此刻,他像尊半身的木雕刻,端端正正地摆放在这只华贵的黑木箱子里,和桑远远大眼瞪小眼。

他竟还未死!

一只浑浊的独眼睛充了血,变得通红,神情恐惧扭曲,身体依旧是木头般的材质。不知幽无命这下的是什么毒手,竟能把一个活人变成这样,数日没有气绝。

桑远远一时都有些同情他了。他这是被幽无命忘在了这里吧?!啧。

“不然我给你个痛快?同意你就眨眨眼。”

姜谨鹏疯了一样地眨眼。

桑远远犹豫片刻,抬起剑,刺入他的眉心。

这个家伙当初想要她的命,如今受了这么久折磨,罚得也够了,由她来亲手了结他,倒也算是一桩善缘。桑远远这样想着。

姜谨鹏的独目失去了光泽。

晶玉剑没有沾到血。

她阖上箱盖,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不是蟑螂不是老鼠,竟是半个大活人。

不过如今已经变成死人了,应该不会再弄出声音来吵到幽无命休息。

桑远远把晶玉剑放在长案上,返身去看幽无命。

“笃笃笃笃。”

桑远远:“……”

不是,这回,就真有点儿惊悚了。

她眼睁睁看着姜谨鹏死掉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笃音更急了,声声催命。

桑远远给它挑起了一把火气。

“嘿,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她把萤烛放在一旁,一手捂着眼睛,从指缝往外瞧,另一只抬着剑,又一次把黑木箱挑开了盖。

姜谨鹏已歪歪倒了下去,在他的尸身后方,端正地盘坐着一只偶人,背对桑远远。

若是姜谨鹏不倒,那他和这偶人便是背靠着背。方才他的身体正好把偶人挡住,此刻他倒了,偶人就露了出来。

桑远远屏住呼吸,操纵着指缝,上下打量。

“笃笃”声,便是这偶人身上传出来的。

桑远远绕到侧面一看,发现了玄机。

原来这偶人脖子上挂了一串长长的琥珀念珠,偶人含胸坐着,念珠前后晃动,敲击在箱壁上,发出了声音。

应当是刚刚姜谨鹏倒下的时候动到了偶人。

桑远远吐了口气,不再半捂着眼睛。

她探出剑尖,止住念珠晃荡。

世界清静了。

桑远远收回了剑,正要压上箱盖,就见这偶人直挺挺地倒向后方。

她吓了一跳,电光火石间,瞥见了偶人的脸。

邪气美艳,唇角勾着恶意满满的笑容。是个男偶。几岁的样子。

正要定睛看时,它已直通通倒进了阴影中。

若是桑远远想细看,便要走到箱笼正上方,直直望下去。

深青色的宫殿里鬼气森森,烛光照不进箱底……

她脑补了一下那画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果断放弃念头,用剑拍上了箱盖。

解决了恼人的声音便好。

她对幽无命的怪癖没有半点兴趣。

万一不小心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

几条青藤垂在雕花木窗外,桑远远耳朵尖一动,听到短命很不安地在它的窝里刨动四蹄。

“狗子也会失眠吗?短命,闭眼睡觉!”她冲着青藤轻轻地喊。

短命还在刨。

她回到床榻上,探手试了试幽无命的温度。

倒是没发烧。

默默看了一会儿幽疯子的睡颜,桑远远忍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声。

这人,若不是这么个狂徒的话,恐怕追他的贵女能围着云境绕三圈。

哪像现在,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连女人都没碰过。

正想得入神,忽然有种奇异的直觉,让她回转过头。只见那殿角的黑纱屏风后,隐隐约约能看到大开的箱盖。

桑远远:“emmm……”明明记着刚才合上了盖子。

合没合?肯定合了。

她一秒怂了,果断从幽无命身上爬了过去,伏在床榻里侧。

让这个煞星镇着吧。

没过几秒钟,她再一次感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