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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自从桑远远小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可恶的男性了。

“幽无命!”

她越气,他越是笑得开怀。

折腾了半天,她忽然被他从身后搂住,翻到了软榻上。

他手中泛起青芒,抓过她的‘海带条’,把她的双手牢牢地缚了起来。

制住她之后,他把脸埋到她的发间,贪婪地汲取她的清香。

“小桑果……小桑果……”他低沉呢喃,“我有二十年,不曾雕过木头人,也不曾这般笑过。”

她的心脏忽然抽搐着疼了下。二十年……不曾雕刻木头人?二十年前他雕过?

她扭动着身体,翻过一面,拱到了他的怀里。

“我说过的,会给你许许多多的快乐。幽无命,我没骗你吧?”

她仰起脸来,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垂眸一看,便看见一张娇憨的脸蛋。

他怔了下,视线慢悠悠飘向一旁,漫不经心地应:“嗯。”

她啄了啄他的下巴。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我的小公子。”她大胆地向着他再迈一步。

他的身体轻轻一震。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把下巴贴在她的发顶,轻飘飘地说道:“那一族,只有活到成年,才可以拥有名字。”

桑远远先是有些不解,待回过神时,只觉心底泛起一阵隐疼。

怀璧其罪的冥族孩子,很难活得到成年。

“所以你从前没有名字。”她轻声问道。

“嗯,”幽无命轻快地说,“姓明的叫我‘喂’或者‘哎’,别人看我生得漂亮,都叫我小公子。小桑果,我是个天才。那时候我看他们,就是一群傻子。”

她一半心神在聆听他的心跳,一半心神在听他絮叨。

幽无命情绪深沉。

“出生时的记忆,我都记得。”他缓声道,“我知道姜雁姬是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那时候我大约出生了两个来月,她还抱着我哭了一会儿呢,好像十分舍不得的样子,但她还是走了。后来,便有人来偷袭我们,被姓明的打跑了。再后来,姓明的带着我搬了家。”

“我当时真没想到是姜雁姬做的,我还挺想念她,怕她回来找不着我们。姓明的性子太寡淡了,没劲,姜雁姬和他在一起,还有那么点意思。我独自一人时,便拿着木头,雕姜雁姬,雕了一个又一个。我真的很想她啊。”

“我时常想着,她若是回心转意,回来找我们却找不到,那该有多焦急?天底下,哪个做娘亲的会不想念自己的儿子呢?我还记得她喂奶的样子,眼睛是亮的,嘴巴是弯的,整个身上,有一层白色的光。”

他不再说了,伏下脑袋,在她的乌发丛中嗅来嗅去。

好像她是什么镇定心神的药。

她的双手仍被他缚着,无法拥抱他,只能往他怀中钻得更深了些。想到方才他拿着木头人和她笑闹的模样,她心中感到一阵酸涩,不知该怎样抚慰他才好。

他的伤实在是太深了,又伤在了最致命的地方,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任何安慰劝解都显得那么苍白。

若那单纯只是恨的话,报了仇还能大快人心。可偏偏恨中又缠了爱,缠了雏鸟对生母的依恋。没了恨,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幽无命当初攻入天都,存的本来就是与姜雁姬同归于尽的心,而不单单是杀死她。

他要毁灭一切,包括他自己。

那么今日呢?她的份量,足够将他从深渊拉上来吗?

“幽无命,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探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他。

他垂下头来,盯着她,目光逐渐深沉。

这一刻,这个男人极为罕见地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没有假笑,没有戏谑,没有伪装。

他的眸底有些微动容,极轻极缓地问她:“到底喜欢我什么?不自量力想要拉住我,会和我一起掉下去,尸骨无存。值得吗?”

他什么都明白。

她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等他继续。

幽无命勾了勾唇角:“不如考虑我最初的提议。把你的身体给我,把心收回去。这些日子,你做得已经够了,足够从我手中换回你的性命。掉下去之前,我会放手,不拉着你一起死。”

“怎么样,嗯?”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这一刻,他的目光极冷静,极无情。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盯着他,眼睛里漫出了泪水。

幽无命初时还十分镇定,渐渐就有些难以招架,他抬起手,笨拙地给她抹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严肃认真的表情很快就彻底破碎,他解掉了她腕间的束缚,抓起她的手来,让她自己给自己擦眼泪,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

“别哭了,哭什么,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他皱着眉,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她一动不动,像个只会流泪的木偶。

“小桑果,”他维持着最后的倔强,“你别想骗我。那时候,我在幽盈月的玉简中听到你说喜欢我,你知道有多假吗,你以为能骗得过我吗?小桑果,我可是一个天才!还有,我刚捉到你的时候,你分明就是怕我的,因为你身上的同心契,才费尽心思与我周旋,你以为我这么傻,当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慢慢垂下了眼睛。

这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

“你一直在等的,不就是我今日这句话么?你知道我从不会反悔,说要放你走便是要放你走,你怎么反倒不高兴?”他皱着眉,不解地问道。

“好。”她终于开口说了一个字。

幽无命不禁屏住了呼吸,瞳仁收缩,不自觉地退开少许,紧张地盯着她。

“我明白了,”她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只是在看戏罢了。”

眸中波光重重一晃,她强忍着没有再让眼泪掉下来。

幽无命的心脏也悬在了她的眼睛里,随着那一汪清泉,摇摇欲坠:“不是……”

她抬起手,解掉了衣带,褪去外袍。

海带飞旋,将车门车窗封锁。

纯白的中衣让她更加纤细窈窕,幽无命黑眸中浮起震惊,喉结滚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呆呆地望着她。

她继续解中衣。

“就这样吧,今日,今时,就在这里,你拿走你想要的,然后我离开,我们再不相见。”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底已泛起了赤色,一字一顿,艰难地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眼中的清泉颤了颤:“把你要的给你,把心收回来。不必担心,我没有问题,很简单的。”

她拨开他的手,轻轻一拉,中衣坠地。

幽无命猛地闭上眼,偏开了头。

“谁说要在这里!”他大口喘着气,“给我把衣裳穿起来!”

“何时何地,又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淡淡的,“还不是都一样,快点,来,早些完事,我早些走。”

“啊——”幽无命抓狂了。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衣裳,胡乱地往她身上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道,“我现在未到绝境,我还能护得住你……你现在慌什么,要走也不是现在。”

他烦躁地绑她的衣带,大手有些发颤。

“所以你还想再戏弄我一阵子,是不是?”她问,“很有意思吗?”

“我没有!”他毫无停顿地否认,“没有戏弄你。”

“那是什么?”她抬眸看他,“明知我只是为了保住性命,才与你虚与委蛇,你还假装一无所知,将我留在身边,这不是戏弄我是什么呢?”

他呼吸不稳:“若不是你如今真的喜欢我了,我又怎会发现当初你的喜欢是假的?”

她愣了下。

幽无命一边将她的衣带连打好几个死结,一边喋喋解释道:“你的表情,你的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现在像是加了蜜糖,比从前香甜得多,所以我才发现你从前并不喜欢我。正因为你喜欢我,我才不舍得让你陪着我一起死,明白了没有?”

桑远远怔住。她……有什么地方变了吗?

他继续打结,把她的衣带绑成了长长一条疙瘩,就像是怕她吃了他一样。

他说:“我以为你会很感动的。谁知道你们女人的心思那么奇怪。小桑果你到底在瞎想什么,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我分明是为了你好,你怎就把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她压着哭腔问。

“喜欢喜欢。”幽无命继续折腾她那可怜的衣带。

“认真一点!”她揪住他的衣领。

幽无命慢慢抬起眼睛,嘴角抽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扒开了她的手,有些忍俊不禁:“小桑果,你现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其实是你差点儿把我给怎么样了……”

她盯着他,不依不饶。

幽无命无奈,颇为别扭地咳了几声,目光发飘,飘到她的唇边时,低低地道:“在云州不就说过的么。喜欢。”

“那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要让我走开,不想让我陷入危险对不对?”她继续追问。

幽无命垂死挣扎:“我只是放你一条生路。”

“幽无命你到底是不是大魔王了!”她气咻咻地抓住他,“霸气一点!没有生路,就为我拼出一条血路来!跌下悬崖,也给我长出翅膀飞起来!”

她的眼睛发着光。

就像一个暖融融的小太阳,忽然之间,便撞在了他的身上。

幽无命怔怔地望着她,俄顷,他的眼中仿佛有一整片黑暗的深海在破灭,旋即,暗星冉冉升起,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脏上有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