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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楼老太太制止了他们,“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们,学校不是要开学了吗?升学学分都够了吗?快回去吧。”

楼家的飞船又起飞离开了。

楼老太太对楼听说:“走吧,我们进去说,你想知道的事情,事到如今,我都会告诉你。”

……

楼听动静闹得那么大,全世界都知道,楼甯舟自然也知道,在楼老太太安排在湘州的楼家人把楼听接回来的命令下达下去的时候,她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头痛欲裂,已经几天没睡觉,她无法闭上双眼,无法停止工作,一旦停下来,窒息的痛苦就会将她淹没。

她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翻看着桌面上的一大沓调查文件,上面全是楼家在月湾山脉的那个研究所的相关资料。研究人员、研究内容、研究成果等等。

从楼听的监护责任转移到楼老太太身上后,楼甯舟就没有管过任何楼听相关的事,其中自然就包括天上囚笼下面的研究所。

那个研究所是和天上囚笼同时间打造出来的,建立的目的是寻找能够通过外力抑制楼听的能力的方法。从打造结束,楼听被关进天上囚笼之后,每个月都会从楼听身上提取血液进行研究,每年耗资巨大。

可是,既然楼听的能力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被动技能,并不需要依靠外力来控制,那这个研究所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

楼甯舟越想越不对,她让人把这些资料找来,却发现上面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毫无价值的东西,这么多年来研究所没有提交丝毫成果。与此同时,很多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在她脑中一一重现。

她在被严苛到堪称虐待的她的高压下长大,遇到了褚剑芳,她第一次品尝到了被爱的滋味,阳光撕裂了阴云,落在了她的世界里,他教她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你看,我们不会因为爱蝴蝶,就把它的翅膀撕下来对不对?”男人张开合拢的双手,美丽的蝴蝶从中飞起,在花丛间翩翩飞舞。

“爱是小心翼翼的,不忍让她受伤,害怕她会受伤。你总是一天没见就多出一身伤,我每天睡觉都心惊胆战,睡得很不安稳。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次他哭着质问:“到底是谁在伤害你?我一定要送他进监狱!”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她第一次反抗了虐待狂一样的母亲,抢过她砸向自己的棍子,轻而易举地将其折断,扔到一边。

她的返祖纯度是楼家有史以来最高的,只是从小就在母亲名为教育,实则变态一样的控制和虐待下长大,她不敢反抗,被精神打压,明明是最强的却被弱者一次次碾碎自尊。但是当她开始反抗,强大的母亲就开始怕了,她再也不敢动她一根毫毛,甚至很快开始服软,想要跟她和好。

后来,她成为了很合格的返祖家族家主,楼家在她的领导下更上一层楼,在华兰返祖家族圈内已经颇有名望,他也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大法官。

后来两人结婚了,他们很幸福,她怀孕后他比谁都更期待他们的孩子的出生,在孕期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在生产那天跟着进了产房,比她还要紧张,甚至哭了起来。

他哭得一脸期待和幸福,她也满心期待和幸福。

可当她短暂的晕厥过后,在半昏半醒间,却看到了丈夫被烧成灰烬的画面。

楼甯舟痛苦地攥紧手指,额头青筋鼓起,她很少回忆几十年前的这些记忆,一旦触碰,就痛彻心扉,可是现在,她却强迫自己重新面对,站在理性的角度。

后来呢?后来她追问当时产房里唯一的目击者,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发生了什么。

“那孩子是六翼天使,他一出生就面对陌生的世界,难免会恐惧,所以能力失控了,他审判了产房里的所有人,医生和护士都吓晕过去了,剑芳他……”

“他审判了所有人,为什么死的会是剑芳?为什么?!”

“根据撒拉弗王国那边给的六翼天使的资料,楼听的能力会杀死犯罪者……”

“剑芳犯了什么罪要被杀死?你说啊,你不是在现场吗?你说啊,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是说被审判者的犯罪记忆会出现吗?你什么都没看到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犯罪了才会被杀的。”

明明每一个被审判者的过去都会被拉出来被看到,可是她的母亲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丈夫却被审判死了,也没有任何调查结果证明丈夫杀过人,她要怎么相信他隐瞒了他的黑暗面,表面上是法律的最后一道防线,背后却触犯了法律,并且严重到被审判死?

她无法面对,所以只能将楼听丢远,她原本想将他交给政府,但是老太太和其他楼家人都不同意,她无心也无力多管,就随便他们。

就这样,这三十年,她坚信丈夫是无辜的,楼听那令人憎恶的能力无故杀死了他,直到现在,那个很多年前没有解开的谜团又一次出现了。

她的丈夫到底是为什么被楼听杀死的?他真的有罪吗?老太太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楼甯舟站起身,抓着这份什么都没有的研究所资料,以及这个谜团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去月湾山脉的飞船。”

这些搞不清的东西,她决定去问个清楚。

……

楼听和楼老太太一起走进了研究所。

此时这个研究所内空空荡荡,很多房间的器材都被搬了个空,只余下楼老太太和她的零星几个心腹在,因此脚步踏在走廊上,有空空的回声响着。

他们走到茶室,楼峥坐到茶桌后面开始煮茶,楼老太太和楼听相对而坐。

“你受了伤,就不要喝茶了,喝点白水吧。”楼老太太说,楼峥便提起烧水壶往空玻璃杯里给楼听倒了一杯白水。

楼听没有理会,只是盯着楼老太太。

“时间还那么多,你这么性急。要说的有不少,先让老太婆我润润喉。”楼老太太仿佛有些无奈般摇摇头,茶室开着空调,空气很干,她接过小儿子递来的茶杯啜饮,姿态优雅。

茶杯搁置到桌面上,楼老太太这才幽幽说道:“这么多年,你在天上囚笼里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突然心性大变,视我们这些家人于无物,就好像你真的是天上的神明,而我们是地上的蝼蚁。但是有一个疑惑,一直压在你的心底,将你跟这个人世连接在一起,永远也无法摆脱。这个疑惑,就是——你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犯罪。”

银白色的瞳孔微微变化,楼听盯着楼老太太,“你终于要说了吗?”

老太太对任何人都说当时在产房,她什么也没看到,突然间审判天秤就出现把褚剑芳给烧死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楼听对自己的能力已经一清二楚,只要被审判死,那旁观者就一定能看到是为什么被审判死。

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死亡,是他曾经痛苦的根源,他的母亲因此憎恨他,所有人因此恐惧他。他曾经做梦都想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可作为唯一的目击者的楼老太太却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个谜团从他年幼时就存在,哪怕他后来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分离,用与世隔绝的眼光看待一切,这个疑惑也偶尔会悄悄浮现,像蜻蜓点水从脑海中掠过,存在感不强烈,但确实存在。

所以在楼老太太打电话要他回楼家的时候,他回来了,除了跟景姵置气,就是真的想要知道。一个问题一直在脑海中转,是很烦人的。

“我既然说了会告诉你,就不会食言。”茶室里开着空调,空气很干,楼老太太又喝了一杯茶,“这件事得从好多年前说起。”

她这一辈子都在痛恨自己的返祖纯度不够高,没能像别人一样成为人群中心,成为受到优待的那个人,在国外的经历短暂的治愈她后更深的加重了她的偏执和抑郁。可她的女儿楼甯舟却生来就拥有她渴望的一切。

她一边嫉妒着女儿,又一边盼望着她能给她带来荣耀。楼甯舟表现得好,她嫉妒,楼甯舟表现得不好,她愤怒。她依靠掌控和羞辱强大的女儿来获得了某种愉悦和满足。

但是,那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楼甯舟的反抗让她觉得颜面尽失,那种被所有人瞧不起和嘲笑的难堪感再次铺天盖地的出现了。毫无疑问,那一刻楼甯舟成了她最恨的人。可是日渐年迈和流失的权力,让她只能强人恨意,虚与委蛇,直到楼甯舟怀孕,她感觉自己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那天你妈妈难产,五个小时都还没把你生出来,我有些担心,就也进了产房。等你生出来我们才知道为什么会难产,你那时已经长出了六扇小翅膀。我抱了抱你,然后你爸爸拿着奶瓶要过来给你喂奶,在接过你的瞬间,事情就发生了。”楼老太太说,省略了她的那些阴暗的心思,强调了自己对女儿的栽培和女儿对自己的不理解。

楼听感到咽喉干涩,茶室内的空气好像更加干燥了。他终于还是伸手拿起了桌上那杯散发着热气的白水。

眼见着楼听开始喝水,楼老太太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开来。

这个计划在她通过B超的异样,发现楼甯舟的孩子可能是六翼天使的时候就开始设计了,她曾经阅读过大量文献,想要找到能让自己进化的方法,在撒拉弗王国那里意外阅读过六翼天使能力相关的情报,因此她产生了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