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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蒋赟记事以来, 第一次坐车没有呕吐。

堪称人类史上一大奇迹!

谁知这还没完,更神奇的是,蒋赟睁开眼睛时, 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校服,脑袋竟是靠在章翎的肩膀上。

他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片橘子皮, 当场石化。

章翎什么都没说,蒋赟却恶人先告状:“你为什么不叫醒我?让别人看见说闲话怎么办?”

章翎:“……”

说的好像被占便宜的是他一样。

蒋赟就这么靠着章翎的肩膀睡觉,周围的人又没瞎,当然都看见了。一路上,有人促狭地笑, 还把这事儿悄悄往前传, 前面甚至有人站起来朝他们张望,章翎只当没看见。

蒋赟的姿势的确有点过界, 他们又都是春意涌动的年纪, 章翎可以想象后续发展,肯定会有人传她和蒋赟的闲话。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心中坦坦荡荡。

所有人在校门口下车, 接力的同学上交护具后, 原地解散。邓芳终于看到蒋赟脸上的伤, 问:“你脸怎么回事?”

蒋赟随口说:“登山的时候摔了一跤。”

邓芳又注意到他瘸着脚走路, 问:“脚也受伤了?”

“嗯。”蒋赟气定神闲地回答,“不严重, 我一会儿就去医院看看。”

章翎站在离他不远处,很是无语, 心想在车上嘴硬说不去医院的人是谁哦!

班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章翎和蒋赟站在路边对峙。

一个说要么打车,要么坐公交, 一个打死不坐车,要走路去医院。

章翎愁坏了:“好远的呢,你脚都这样了,怎么走啊?”

蒋赟一脸倔强:“我能走,你坐车吧,反正我不坐。”

章翎想了一会儿,指着校门口一排做路障用的石墩子,说:“你坐那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怕蒋赟会逃跑,章翎又把自己的背包交给他,“帮我拿着。”

说完她就跑走了,蒋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抱着包、乖乖坐在石墩子上等她。

五中附近有一个地铁站,出站口有很多接客摩的,章翎找了一辆,坐在师傅后座开了回来。

蒋赟傻愣愣地看着她,章翎跳下摩的,说:“你坐这个,我坐公交,一会儿四院门口见,我付过钱了。”

师傅笑眯眯地看着两个穿校服的孩子,说:“我这车能带两个,你俩都瘦,要不挤挤?”

蒋赟和章翎一同拒绝:“不要!”

他们兵分两路,一个坐摩的,一个坐公交,来到了第四医院门口。

会合后,章翎带蒋赟去门诊大厅,就这么一小段路,蒋赟已经走得很吃力,有时候甚至会单腿蹦跶。

章翎在门诊大厅的服务台借到一辆轮椅,命令蒋赟坐下,推着他去住院部找老妈。

杨晔这天没出门诊,在住院部查床,看到两个孩子过来,便把他们带到了办公室。

“在山上摔跤了?”杨晔打量着蒋赟的脸,“摔挺严重啊。”

蒋赟摸摸左颧骨的淤青,含糊地“嗯”了一声。

杨晔蹲下来,让蒋赟脱掉鞋袜,看到他的左脚踝后,神色就变得凝重。她用手摸一下伤处,蒋赟没忍住“嗷”一声叫,浑身都绷紧了。

章翎看到蒋赟的左脚踝已经肿成右脚踝的两倍粗,害怕地捂住了嘴,心想,这得多疼啊,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还能跑完一道接力。

杨晔抬头看蒋赟,说:“去拍片吧。”

蒋赟觉得自己简直是乌鸦嘴,杨晔已经把钱包递给章翎:“翎翎,你去给他买个病例本,挂个急诊,要填什么电话联系。”

章翎没多问,接过钱包转头跑了出去。

蒋赟有点慌了,嚅嗫着问:“……阿姨,很严重吗?”

杨晔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你这不是今天登山摔的吧?脸上也是,我看像打架打的。”

蒋赟:“……”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蒋赟不敢再撒谎,指指前胸后背:“身上有点淤青,不严重。”

杨晔示意:“衣服脱了我看看。”

蒋赟拽着校服不撒手:“不、不用了吧,真没什么。”

杨晔:“脱了。”

她的眼神并不冷,语气也不凶,蒋赟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压迫感,只能脱了校服,又撩起短袖衫给她看。

“咦?你身上还挺白啊,脸是晒黑的吗?呦,这么多伤?”

“这都是什么时候弄的呀?有好几年了吧?”

“这个是什么?刀伤?”

“小卷毛,你是不是老打架?”

……

杨晔围着蒋赟转了一圈,在淤青和一些陈年伤疤处用手指戳戳,每戳一下,蒋赟就跟个蛇一样扭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杨医生的问题。

“还好,没伤着骨头,养养就行了。”

杨晔看男孩子都快崩溃了,只能放缓语气。

蒋赟松了口气。

“真瘦。”杨晔又说,“也就你们这个年纪了,怎么吃都不胖。”

蒋赟居然听出了一丝羡慕,但他不敢说话,重新穿好衣服。

杨晔坐下,问:“章翎知道吗?”

蒋赟点点头。

“真出息啊,合着伙儿骗我呢。”杨晔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蛋黄派,丢给蒋赟,“吃吧,不够还有。”

蒋赟拿着蛋黄派,觉得章翎大概是遗传,她和她妈妈好像都很喜欢投食,跟喂小狗似的。

章翎回来后,推着蒋赟去拍片,等报告,完了又回到杨晔这里。

杨晔看过X光片,说:“骨头没事,就是软组织损伤。你这扭伤原本没啥,今天登山加重了,我给你开点儿药,有内服消肿的,也有外敷活血化瘀的,你记得……”

杨晔还没说完,蒋赟插嘴:“阿姨,能不用药吗?或者,少开点儿……”

“如果不用药,伤处会有积液,到时候就要手术了。”杨晔看了他一眼,“没问你要钱,你乖乖养伤,别再作死就行。”

蒋赟急道:“这不行!”

杨晔一瞪眼:“问过你行不行了吗?”

蒋赟:“……”

他在外头再横行无忌,在杨晔眼里就还是个小屁孩。

杨晔用弹力绷带帮蒋赟做包扎固定,一边干活一边问:“你俩怎么来的?打车吗?”

蒋赟老实回答:“坐的摩的。”

“啥?”杨晔抬头看章翎,“你也坐的摩的?”

“我没有,我坐的公交!”章翎指着蒋赟,“他晕车,打死不肯坐车,我没办法才给他叫的摩的。”

杨晔“噗”一声笑:“蒋赟,晕车,你这名字取得可真好。”

蒋赟:“……”

杨晔又问:“那你平时怎么上学的?”

蒋赟:“跑步。”

“那这段时间别说跑步了,你走路上学都不行。”杨晔好奇地问,“小卷毛,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谁还不会骑自行车了?蒋赟大叫:“我会!”

“那你怎么不骑车上学?”

蒋赟又闭嘴了。

杨晔想了想,对章翎说:“你爸那辆车很久没骑了,放着也是放着,先拿给小卷毛骑,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他也该下班了,你俩去家里吃饭,顺便拿车。”

一通忙碌后,这时已是傍晚,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章翎问:“妈妈,你不回家吃吗?”

杨晔摇头:“今天要值班,你想吃什么我和你爸说,让他去买菜。”

章翎嘻嘻笑:“我想吃土豆牛腩!”

杨晔拿起了手机。

母女两个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蒋赟连插个嘴都插不上,一直到杨晔帮他包扎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要去章翎家吃晚饭。

小少年懵得找不着北,只觉得世事无常。

章翎和蒋赟离开时,杨晔送他们去电梯口,不停地对蒋赟交代事情:“体育课和广播操的假条我给你签了,你交给你们老师,至少两周不能运动。骑车上下学时,记得用右脚落地,这点常识应该有吧?还有,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去送水,也不能干其他的重体力活,你要是不听话,我就……”

她一时想不起来她“就”要干什么,还是章翎补充完整:“妈妈,他要是不听话,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杨晔对女儿竖起大拇指。

蒋赟:“……”

啊,这个威胁真的好吓人。

杨晔打量着蒋赟,突然绽开笑:“哎呦小卷毛,我才发现,你头发真是卷的呀!好好玩。”

光说还不够,她还上手摸了摸蒋赟的头发,蒋赟呆滞了。

他的头发留了近两个月,这时又变成了微卷,发色比常人浅,和他的瞳仁儿是一个色系。

章翎看妈妈摸得高兴,也跃跃欲试,蒋赟瞪她,她才讪讪地放下手,嘟囔道:“小气鬼。”

章翎和蒋赟离开医院时,天已擦黑,两人并肩往金秋西苑走。

“就几百米,很快就到了。”章翎问,“你能走吗?还疼不疼?”

蒋赟试着左脚着力,用过药、又包扎固定后,疼痛感少了许多,回答:“能走,不怎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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