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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很喜欢看他投入学习的样子,安慰他:“章老师不骂人,只要你懂了就行,下回注意呗。”

这次期末考后,班里的氛围很微妙,大家都知道,这将是高一(6)班最后相聚的几天,成绩出来后,开过家长会,整个高一年级十二个班级将进行微调。

几个老大难知道自己铁定要去勤勉班,已经躺平,另几个成绩靠后的就很忐忑,祈祷自己在年级排名靠前点儿,熬过这一次就行。

许清怡就是后者,她当然作弊了,问姚俊轩要的数理化答案,还要得理直气壮。

姚俊轩给得也心甘情愿。

语文考完后,许清怡才向他递了个眼神,姚俊轩就主动开口了:“放心,我会帮你的。”

许清怡觉得自己将来要学文,被理化拖后腿很不公平。

美少女似乎没想过,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不是学文就是学理,拿蒋赟打比方,他会学理,照样认认真真背历史、政治和地理,没觉得学习这三门不用高考的课程是浪费时间。

公平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如果是章翎处在蒋赟的位置,也许在第一次看到许清怡作弊时,就会向老师打报告。

但是蒋赟不会,从小到大,他一直处在一个不公平的环境,别人有的,他全都没有,如果样样都要求公平,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许清怡作弊,不可能只有蒋赟一个人知道,别人都没说,他也不会说。而且,这件事关系到姚俊轩,是那个笨蛋自己做的决定,蒋赟很看不起他的行为,但绝不会去搞他。

两天后,期末考成绩出炉,学校迅速做出排名,并且综合期中考和平时测验成绩,召集所有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开会,讨论调班名单。

章翎这一次发挥得特别好,考到全班第一,第一次进入年级前十,位列第八。

吴炫宇班级第二,姚俊轩第三,萧亮第五。

蒋赟是班里进步最大的一个,从四十二名一下子跳到二十五名。

他的物理和化学全部超过平均分,尤其是物理,考了八十六,蒋赟还遗憾那道粗心错掉的题,说要是做对了,他能拿九十。

虽然他的总分在班里只是中等水平,邓芳还是大力表扬了他,让他继续保持这股势头,寒假不要放松。

薛晓蓉、李婧、刘陈飞等人排名没有大变化,唯有汤子渊,他考了全班第四十四,倒数第五,很尴尬的一个位置,只能伸着脖子猜上天落不落那一刀。

许清怡第四十二,算是脱离降级圈,每天都乐呵呵的,状态很轻松。

蒋赟想,如果她不作弊,总分应该比汤子渊低,不过汤子渊学习状态的确不太好,每次考试都在下位圈徘徊,真去勤勉班也不见得是坏事。

这一次的家长会,依旧是章知诚和杨晔一起去开,开完回家,把消息带给两个孩子。蒋赟遗憾地得知,班里后五名将被调去勤勉班,下个学期,会有五个新同学进入(6)班,这意味着,他的“哥哥”要和他分开了。

考完试,大家照旧上学,继续上高一下的新课,汤子渊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每天都不声不响,下课了就趴在桌上睡觉。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个上学日,午休时,他起身去厕所,蒋赟看他情绪不对,跟了出去,果然发现他抱着膝盖、躲在厕所里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蒋赟看着那个壮实的男孩,说,“又不是被开除。”

汤子渊眼泪鼻涕糊一脸,抬头瞪他:“你会不会说话的?”

蒋赟挠挠头发:“我初中是十六中的,毕业班一百多个人,只有我一个考上重高,考上了,还是班里垫底,但你看,我现在都进步了。”

汤子渊气坏了:“你还嘚瑟?!”

蒋赟不怎么会安慰人,有点着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得自己加把劲,寒假里少玩魔兽吧,以后好好学,还是能考上好大学的,这儿毕竟是重高,老师水平都很好。”

汤子渊抹一把眼泪,呜咽着说:“我就是觉得很丢人……”

蒋赟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也抱起膝盖:“丢人么?不至于,你不是有个弟弟么?汤子赟,对吧?你是哥哥,应该给弟弟做榜样,小男孩都崇拜哥哥,你得支棱起来。”

汤子渊抽着气,没说话。

蒋赟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我以前也有个哥哥,不是亲的,只比我大一岁,一直很护着我,我特别崇拜他。你之前老说我是你弟弟,每次说,我都能想到他,不过,他可不像你这么爱哭,是个特别硬气的人。”

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对别人说到这件事,是尘封的痛苦记忆,自己都不愿触碰。

汤子渊转头看他:“他现在在哪儿呢?”

蒋赟垂下眼睛:“在外地,过得挺好的。”

汤子渊说:“我弟成绩很好,长得也比我好看,我爸妈向来更喜欢他,我中考,是玩儿命才考上的重高,我本来就不聪明……”

蒋赟拍拍他的肩:“那你更应该努力啊,高考才能见真章,到时候让你弟弟看看他哥有多牛,不好么?”

——

这一年的春节特别晚,五中寒假也就放得晚,从二月初才开始,高一比高二、高三放得更久,有十八天。蒋赟安排好自己的学习时间,另外找了一份为期两周的寒假工。

他没再去送水,而是在天阳百货的一家面馆打杂工。

这份工作是贾小蝶介绍的,面馆的老板是她朋友,春节时商场人流量大,女老板不舍得歇业,但很多员工回了老家,只能招几个学生来帮忙。

蒋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老板和他说好了,他俩是姑侄,侄子寒假在店里帮忙,直接喊老板“姑姑”。

蒋赟的工作是收拾碗盘、洗碗、上菜、打扫后厨卫生,每天从早上10点干到晚上9点,日薪120块,包两顿饭。

不用在室外吹冷风,每天都能享受商场里的空调,蒋赟觉得挺好。

每天下班回家,他都会做作业,复习功课,一直弄到半夜两点多才睡,第二天九点起床,吃过早饭骑车去商场,周而复始。

章翎知道他在打工,春节前,她和两个初中好友聚会,特地选了天阳百货,吃午饭时,三个女孩进到面馆,一人点了一碗面。

范欣言问:“为什么要吃面啊?好不容易出来玩,我本来想吃披萨的。”

章翎笑着说:“我突然特别想吃面条,听说这家的猪肝面做得很好。”

等面上桌,女孩们聊着天,拿起手机拍合影,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暗红色工作服的男孩端着餐盘过来了。

“大肠面,谁的?”

“我的。”

“海鲜面?”

范欣言举手:“我的。”

男服务生跑第二趟时,把最后一碗猪肝面端到章翎面前。

章翎仰头对他笑:“谢谢。”

头发微卷的男孩冲她做个鬼脸,溜走了。

范欣言惊讶地看向章翎的碗:“我的天啊!猪肝怎么这么多?早知道我也点猪肝面了。”

章翎看着面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猪肝,差点笑死,用勺子舀了几勺猪肝分给小伙伴:“你们尝尝,据说特别好吃。”

分完了,她用筷子夹面条,呆了一下,惊喜地说:“呀,还有一个荷包蛋呢!我都没点。”

“这么好?”范欣言更羡慕了,“是不是放错了呀?”

章翎转头看过去,男孩正在不远处收拾碗盘,像是心有灵犀,突然也回头看她,目光相汇,他弯着眼睛笑起来。

章翎吃完面,一直盯着后厨的门,等蒋赟又一次端着餐盘出来后,她起身走过去。

蒋赟给客人上完面条,一回头就看到章翎,问:“吃完了?好吃吗?”

“差点撑死。”章翎向他凑近了些,小声问,“我爸爸让我问你,除夕你上班吗?”

蒋赟回答:“除夕只做午市,下午2点就下班,怎么了?”

章翎说:“今年过年,我外公外婆被我舅舅一家带到海南度假去了,我妈妈医院要值班,去不了,所以我们家就三个人过。除夕下午,我爸爸说要包饺子,你要是有空就一起来,包完了你带些走,和你奶奶晚上煮着吃,你来吗?”

包饺子啊……

蒋赟沉默片刻,说:“过年,我还是不去了吧。”

“为什么?”章翎觉得很奇怪,“我妈妈下午都要上班呢,家里就我和我爸爸两个人,你又不是第一次去。”

蒋赟在思考。

章翎又说:“我爸爸说了,你不准买东西,买什么他都不会收的,就让你去包个饺子,对了,你会包饺子吗?”

蒋赟点点头:“……会。”

“太好了,我不会!”章翎很开心,“那你俩干活,我还能看电视呢。”

蒋赟:“……”

章翎回到餐桌旁,范欣言问:“那是谁?你认识吗?”

“哦,我(6)班的同学,寒假在这儿帮忙。”章翎揭开谜底,“刚才逗你们呢,我面里的料都是他给加的,他知道我要来吃猪肝面。”

范欣言呼出一口气:“怪不得,你和他关系很好吗?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的追求者呀?”

章翎故意摆谱:“才不是呢,他又不好看,还那么矮。”

两个小伙伴一齐扭头打量蒋赟,范欣言说:“还好嘛,也不是很矮,和我爸爸差不多高。”

另一个女孩说:“长得也还行啊,就是皮肤不太好,哎,他怎么还烫头?你们学校能烫头吗?”

章翎也望了一眼蒋赟,笑着说:“他是天然卷。”

不知是不是错觉,章翎总觉得,蒋赟身上起了点变化。

首先是他的声音,去年暑假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是难听的公鸭嗓,现在,声音越来越低沉醇厚,不再嘶哑。

章翎学声乐,曾经认识两个一起上课的小男孩,一个变声前歌声高亢嘹亮,《青藏高原》都不在话下,变完声,高音竟再也上不去,音准音感还在,只能悲催地走男低音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