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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做好要百米冲刺去抓人了,没想到前面的人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大致判断,那是一个身型高挑的alpha男性,有些熟悉,但我不确定。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把脑袋挡得严严实实的,裤子、鞋子、乃至露出丁点儿的袜子都是黑色,从头到脚没有半点儿色彩。裴可之穿黑色衣服尚且还讲究布料肌理的搭配,而这个人却浑身全是一套死板的黑。

尽管停下了,但他也就是停下了。他站在原地,跟死人似的,一动也不动。

“哈,你小子愣着干嘛?给我装傻呢?”我没好气地呛声,嘴上数落着,脚也没闲着,径直往前走,“暗地里瞅我瞅这么久了,还不敢直视我?”

“让老子看看你是谁,臭小子!”

我气势汹汹地杀过去,就在这时,他转过头,一双熟悉的绿眼和我四目相对。

他还是二十七岁的年轻模样,面容光洁,皮肤紧致。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即抿了抿嘴,双眼往脚尖瞥去,不和我对视。

我懵了,但很快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正想要笑,想要说什么啊!搞半天是你啊!真是的,没事儿这么跟着我像个变态似的——他伸出手,缓缓地取下了宽松的帽子。

没了束缚,一缕缕长发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胸前。

我的视线一遍遍顺着他垂到胸口的长发向上移动。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没有忍住,甚至上前,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发,握在手里反复摩挲、确认。

“你的头发怎么都白完了?”

柏砚听见姜冻冬问。

他就站在柏砚的身前,紧紧地攥住那些白得纯净的发。他仰起脸,焦急地问他,“你的头发怎么都白完了?”他再次问,言语中的担忧令柏砚感到格外满足。

“正常老化。”柏砚回答。

这个答案让姜冻冬的表情更难看了,“才几个月的时间,你的头发全部白了……”

柏砚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姜冻冬锁住的眉头,和眸光不断闪烁的眼睛,他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那是鲜少出现在姜冻冬脸上的表情——竭力维持着平静,可被压抑的无助和悲伤依旧从面具的缝隙里漏出来。

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姜冻冬的这一面,除了他。柏砚望着姜冻冬,走神想到,

这个样子的姜冻冬在很早以前——也许是他的十九岁,也许是他的二十五岁——就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就连柏砚都有些忘了。

但其实,这才是柏砚最熟悉的姜冻冬。

在外人面前永远开朗、活泼、灿烂的姜冻冬,面对柏砚时,总会毫不顾忌地展露自己的笨拙与情绪化。

柏砚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姜冻冬不会处理复杂的情感,别人的喜欢和厌恶都会让他手足无措。极强的体贴和利他性格,使得他天生想要所有人心满意足,获得幸福,哪怕是不相干的人。

因此他总是被人误解。每回他解释不清,他会假装自己不在意,力求体面地全身而退。可一回到家,和柏砚提起,姜冻冬越说,越忍不住哇哇大哭。

“你以后要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姜冻冬问柏砚,他六神无主,神色惊慌,“怎么会这么严重。”

柏砚抚上姜冻冬的手,缓慢而有力地将姜冻冬蜷起来的手指依次掰直,以免他的掌心被指甲按出血。

随后,柏砚的手又落在了姜冻冬的脸颊上。在姜冻冬的注视下,柏砚用手背轻轻拭过他的眼睛。

“不要哭了,冬冬。”

柏砚说。

那么过去,每次姜冻冬哭时,柏砚在想什么呢?

他过去想的和现在想的完全一致——

他想要姜冻冬别再哭了。

从最先开始,从姜冻冬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柏砚想要的,都不过是姜冻冬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