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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央星的几个月里,我把裴可之的少年时代摸了个透彻。

我去了他读书的学院,去了他年轻时最爱的书店和咖啡馆,去了他赢下滑雪大赛的雪场,还有攀岩次数最多的崖壁。期间,我们还意外地赶上了精神医疗学院五年一次的校友会。

不去不知道,一去才发现裴可之的学生时代比他给我说的还要辉煌。

我们去拿点心的路上,但凡遇见的校友必定会和裴可之打招呼。而裴可之是个体面人,饶是记不住对方,也硬是要停下来寒暄几句。从他们的交流里,我才知道,原来裴可之曾经担任了学生会会长,还是传奇的最后一任!

“你小子还是学生会会长!”我大惊。

我记得我念书时,学生会会长这种职务必须得是各方面都优秀,又特别会和校领导相处的人尖。我以为裴可之以前顶多就是个Bking少年,没想到他还背着我玩大的!

裴可之捂着额头,一副往事不想重提的样子,“小时候不懂事,喜欢好听的头衔。”

“那你怎么成为‘传奇一任‘’的?”我接着问,复述了遍校友对他的形容。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简单来说,裴可之上任学生会主席的第一个月,就宣布解散学生会,成立了学员自我管理互助会。从此,学生之间相互协调,再也不需要所谓的领导。我听得正入神呢,就被裴可之掩面拉走了。

“每天都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无聊,我想辞职,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裴可之沉重地叹出一口气,他瞧我两眼,又低下头,“我就搞了个演讲,说学生是不需要被管束的,道路就在我们的脚下之类的热血鸡汤吧……然后解散了学生会。”

我听完,觉得也还好,也没那群校友描述的那么传奇——听他们的描述,我差点以为裴可之是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妖怪,能拳打时政监督,脚踢学院高层的那种,“那他们为什么那么崇拜你?”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裴可之耸了耸肩,“学生时代,优秀、性格鲜明,且人缘良好的人,都会被记忆不断美化。要是这个人还做出过一两件有影响力的群体事件,那大家就更难忘记他了。他自然成为了每次聚会的话题。”

对这些夸张的吹捧,裴可之敬谢不敏。他搓了把脸,略显沧桑地告诉我,“我真的只是不想工作,又不想降低我的逼格……于是找了个听上去又酷又深沉的理由而已。”

我听完哈哈大笑。

七弯八拐,避开校友会的人群,裴可之带我潜逃到没人的角落。我们坐在池塘前的石凳上,再也不用搪塞上前搭话的校友了,裴可之明显放松不少。

我看着他逃出生天的万幸模样,忽然贱心大起,想逗逗他。

我站起来,走到裴可之面前,在他疑惑的目光里,我抖擞精神,表情严肃,竭力模仿冷静但慷慨激昂的口吻,去复述他年轻时那篇演讲稿的最后一句话,“我,裴可之,在这里宣布,学生会就此解散。”

裴可之听到第一个字就脸色乍变,等我说完,他已经尴尬得把脸深深地埋进掌心,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年少气盛时装的逼,最终都以回旋镖的形式扎在了自个儿身上。我看着裴可之羞耻得想钻地的样子哈哈大笑。他微红着脸,抬头看见我笑,也跟着笑。

为了让我不再取笑他的中二时期,裴可之自觉承包了洗碗的工作。

老洋房没有智能设备,一切都得靠手动。从我们住进来到现在,裴可之已经刷了几个月的碗了。在我的注视中,他熟练地任劳任怨地戴上手套。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他搓着抹布,搓出白色泡泡,“这么奴役我——十年之后想起我,全是我做饭刷碗干活的样子,冻冬你真的不会愧疚吗?”

“当然不会!”我露出资本家的嘴脸,“我只会为没法奴役你而遗憾。”

面对我的奴役,裴可之却舒出一口气,他笑眯眯地点头,“果然还是这样的你,让人熟悉得安心。”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哈?哪样的我?”

裴可之笑眯眯地接着回答,“挑三拣四、蛮不讲理、爱耍赖和玩浑,每天非要在刷牙后偷吃薯片。”

我掉头,背着手离开,假装没听见。开玩笑,薯片开了能不吃吗?不吃就潮了,潮了就不脆了!不脆的薯片,就像人软掉的灵魂,只要萎过,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D2058年的整个春天,我和裴可之都住在种有香樟树的老洋房里。

我们刚来时,院子里的香樟树正噼里啪啦地落果。每次走出门都得抖抖衣服的帽子,把那些黑色的小果子抖出来。

后来果子落完了,叶间开起了淡黄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隐约在枝头上。夜晚花香尤为馥郁,裴可之闻到就说,搭配清酒和苦味的点心刚好。

春末,轮到叶子了,香樟变得缤纷起来。最内层的新叶刚抽出芽,绿得鲜艳,中层的老叶承接了色彩的过渡,正由绿变黄,而最外层的落叶已经凝出了朱红。新旧交替,循环往复。

现在七月份了,香樟呈现出成熟的翠绿,枝繁叶茂,叶子细密,夏风吹来时,叶浪滚滚作响。

不知道是不是暑气升腾,影响了我的心境,我最近几日总是又浮又躁。

想到三分之一的时间即将过去,而我却对如何帮助裴可之仍毫无头绪,我就心烦意乱。尤其是在了解更多有关他的过去之后,除了更能理解他以外,我别无其它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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