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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没这个机会。边境星球上的冬夜实在比首都星冷太多太多了。

哪怕这些年基地有做气候干预的工作,不至于再让寒潮和从前一样频繁冻死人,但没了室内的恒温系统,我还是不能再室外待太久。

因此,吃完饭,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坐了会儿,看看这些年轻人整的活儿,我和莫亚蒂就得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饭菜提供给我的热量勉强支撑我,走到快一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莫亚蒂看见我冻紫的嘴唇,他不太高兴,“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这种情况还出来干嘛?”

“哎呀,凑凑热闹吗。”我笑着说,我一笑,身体里白色的气争先恐后地从我的嘴里飘出来,“一天到晚窝在屋里太闷了。”

“有什么闷的,”他拉着我跑起来,跑的同时还不忘数落我,“我腿瘸了这么久,就待在家里,我也没觉得闷。”

“那我不该出门?”我不满地反问。

他皱起眉,“你不该不和我说你的身体情况就出门。”

“我以为你知道。”

“哈?我为什么知道?我又不是你的裴可之。”

他说完,就不理我了,只留个后脑勺对着我,拉着我的手腕往回跑。回去的道路空空如也,两边的商铺都拉下了卷帘门,挂上闭店的牌子。冷清得有点儿可怕。

眼前的道路愈加雪白,地上我和他的脚印也愈加清晰,我抬起头,无数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脸庞,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下雪了。

回到家,我立马躺到地上,享受地暖腾腾的热气。

莫亚蒂没搭理我,自顾自地坐在楼梯那儿,摆出要和我冷战的架势。

哼,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我忿忿不平地想,但仰着脸,看到莫亚蒂一个人坐在长长的楼梯上,脑袋撇向角落,独自生闷气的样子,我又觉得他怪可怜的。

为了缓和,我像蛆地的蠕来蠕去,蠕到楼梯边。

他觉察到我的动静,故作冷淡地瞥我一眼,满脸冰霜。我罔顾他的冷脸,自顾自地提议和他进行一场比赛,比赛躺在地上仰泳,看谁先游到窗户。

“谁输了谁道歉。”我说。

莫亚蒂没吭声,但身体相当诚实地躺到我身旁。

我坐起身,他也坐起身,我和他相互警惕,再三确认我俩彼此的脑袋在同一水平线了,我和他又默契地躺下去。

“一、二、三、开始!”

我和莫亚蒂同时在地板上扭曲地仰泳,他的核心力量不如我,但体能上有优势,更何况前段时间我常把他吊在半空,还是得到了些许锻炼,扑腾十几下还能接着发力。

我眼看他超过我一个头了,当机立断,往他的腰踹上几脚。他也不客气,毫不犹豫地推我几下。

我和莫亚蒂谁也不放过谁,我薅他头发,假惺惺地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蛙泳。”他就扒我裤子,假笑着解释,“我在蝶泳。”

比赛发展到一半,我和他已经在地板上扭打了几轮了。

等我和莫亚蒂抵达落地窗,我们早已满头大汗。

至于输赢——那已经不重要了。

我气喘吁吁,莫亚蒂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躺在地板上,谁都没说话。头顶的落地窗外雪下得噼里啪啦,我向外看,看见院子里我们回来时的脚印已经被新雪填满,梧桐树枝背后的夜空黑得寂静。

清亮的玻璃上,屋内的暖光绰约,不远处的壁炉烧得旺盛,小锅煮热的红酒咕噜咕噜地冒泡,我看见我和莫亚蒂的倒影,他正看着我。目光很安静。

我和他的视线忽然撞上了,我扭头,看向他,刚要玩笑般地问他,‘看啥看?’手边的终端的屏幕却在不断亮起。

我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终端,点开屏幕,一封封新年祝福的信息投射到我眼前,来自陈丹的、柏莱的、白瑞德的、小菜的、三道的,还有很多很多其他朋友的 ……祝福和问候络绎不绝,我点上其中一封,准备回复,但下一秒源源不断新信息便淹没了它。

我只好哭笑不得地暂时搁置这些祝福,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信息不断跳转、更新。

莫亚蒂也见到了这个盛况,他嗤笑着,“你的人缘还真好。”

我挑眉,问他,“没有人联系你吗?”

他莫名其妙,“联系我做什么……”

这么说着,莫亚蒂的终端突然亮了起来。

我和他不约而同地望向发亮的屏幕。

“是新年祝福吧?”我问莫亚蒂,“肯定是新年祝福对吧?”

我伸长脖子,试图偷窥到信息,但莫亚蒂只瞅了眼,就迅速关掉了终端,他神色自若,“广告推销而已。”

他估计是忘了,这个终端还是好多年前,我给他买的儿童终端。不需要身份信息即可使用,还能定位,黑户必备。即便他改装了再多,广告推销也绝对不会发到儿童终端上。

我笑起来,顺着莫亚蒂的话说,“哦,原来是广告推销啊,我最近确实也经常收到,”我又问他,“写了些什么祝福?”

莫亚蒂不设防,他随意地回答,“就是模版而已。换了个名字罢了。”

答完,莫亚蒂沉默了,我挪揄地冲他笑个不停,他挪开眼睛,强行挽尊,“我说的是推销——他的推销信息是模版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我敷衍地应和下来。

莫亚蒂恼得又用后脑勺对向我。

真好啊。我戳着莫亚蒂的脑袋瓜想,哪怕是莫亚蒂,也和世界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真好。

想到这儿,我的心的某一块陡然放松了。

背下的地板暖和得不行,壁炉的温度也在持续升高,我冰凉的手脚都回了温。玩闹后的困倦袭来,我摊开四肢,躺在地上,暖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莫亚蒂的嗓音,他轻轻地喊我的名字,还用手拍了几下我,似乎想提醒我去床上睡。

‘我不会睡着,我就是累了,要眯一会儿。我还要喝热红酒!’我说。但我也不知道我是在脑海里答的,还是张嘴发出了声音。眼皮已经撑不开了,我困得不行,介于半梦半醒之间。

过了几秒,莫亚蒂以为我睡着了,他起身,脚步声渐远,又渐近。他没有穿拖鞋,是袜子踩在地板的声响。

“你还真是说睡就睡啊!”他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睡眠一向这么好。我又在脑海里回答。

接着,一层柔软的被子盖在我的身上。

我裹着被子,想要美美地翻身,但莫亚蒂忽然靠近我。

我迷蒙又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唇落在我的脸颊上,像每年的初雪一样,冰凉,轻柔,且转瞬即逝。他很快地离开了,消失在我的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