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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别桑抬眸,能明显感觉到新接上去的楼更为诗情画意,少了一些前楼的气势磅礴。

“宋小东家称这附属楼为临仙阁,并且和前楼结合,将前楼的正门分为日门,把临仙阁的后门分为月门,装饰的极为风雅。”

后门呈半月形,旁边镂空的墙面显出花鸟鱼虫的景象,在冬日里歇菜的花树上挂着一些小巧的红灯笼,错落有致。

“这临仙阁说是附属楼,其实相当于一个私密的风雅之所,宋小东家自打建好这栋楼之后便一直住在里面,往日啊,与他走的亲近一些少爷公子,便都从这月门进,一些人在里面寻欢逗乐,听说……太子也常去。”

月门外朱瓦搭起的车棚里停着几辆马车,其中一辆看上去有些眼熟。

“公子只需将信物交给守门之人,若宋小东家在,又认那信物,一定会与您相见。”

月门守门的不是布艺短打的打手,而是穿着统一服装,装扮娇俏的姑娘,手持沾满彩纸的花棍,看上去既养眼又气势。

见他靠近,立刻有姑娘上前:“可有月牌?“

温别桑摇摇头,把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道:“我名桑梓,蒙君子城城主谢令书引荐,来拜会宋小东家,这是城主手书。”

姑娘脆生生:“等着。”

宽大的雅间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人。

一进去便能嗅到浓烈的酒味,地上滚着一些瓜果,精美的菜肴动也未动。

一个人从身上跨了过去,常星竹神色恍惚地在地上翻了个身,神色迷蒙:“小,小桃?”

“哎。”姑娘答应了一声,手却去推了推趴在软垫上的自家人:“小东家,有人拜会。”

“别推……”宋千帆明显也喝了不少,说起话来瓮声瓮气:“来找我的都没什么要紧事,让我再睡会儿。”

“嘿。”常星竹在一边笑:“你小子是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

“哼……”

“是君子城谢城主引荐的,说叫桑梓,是个姑娘。”

话落,宋千帆没什么反应,最里面的桌子上趴着的人却豁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谢城主……”

“谢令书。”小桃道:“谢女侠的兄长。”

宋千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舅哥?”

“没成呢。”

“……”宋千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道:“快快快,马上去备水,给本少爷好好收拾一下。”

常星竹也爬了起来,道:“谢女侠是哪个啊?”

“谢霓虹……”旁边传来幽幽之声,戚小侯爷裹着被子,慢吞吞地从唯一的榻上坐起,神色困倦中带着几分八卦:“几年前他走商遇到劫匪,被一女子所救,自此便发誓非卿不娶……你从北疆来,没听过霓虹鞭的威名?”

“霓虹鞭?”常星竹道:“莫不是那个传说中打人之时火花四溅的那个吧?”

“正是。”戚平安道:“听说她那鞭子是山顶之巅,雷电法王所赐,打人的时候跟被雷劈一样,还会留下烧灼的痕迹,那鞭子有时候冒红火花,有时候冒绿火花,怪得很。”

“听上去好浮夸。”

“这话不要让千帆听见……”

“我已经听见了!”宋千帆收拾妥当从里面出来,气道:“你们几个快点起来,这里我要收拾一下,常星竹!”

常星竹仰起脸,宋千帆顿了顿,指了指里面,小声道:“你去把太子叫醒,此女怕是我大舅哥的心上人,总不好去偏殿见她。”

常星竹还未开口,最里面趴着的人便缓缓坐直了身体。

他披着长发,衣衫凌乱,表情看上去相当清醒:“心上人?”

“不是吧,我这么小声他都听得到……”宋千帆直起身体,道:“正是,我前段时间便已经收到了大舅哥的书信,他说近日可能会有一个呆呆怪怪不肯露脸的人过来找我,让我一定务必帮他照顾好此人,信中语气关怀备至,颇为宠爱,应当是心上人没错。”

几个人都看着他。

承昀慢吞吞道:“哦。”

“孤再去隔壁睡会。”

戚平安从榻上下来,依然裹着被子,问:“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啊。”常星竹道:“昨天半夜突然去敲我的门,说要喝酒,我就带他来这儿了,你们俩也都看到了,进门就喝,一个字也不说。”

满脸写着,我跟你们知道的一样多。

“行了行了。”宋千帆道:“你们快点走,我要接待大舅嫂了。”

常星竹和戚平安一起来到里间,太子正靠在墙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戚平安朝那墙根处的躺椅看了看,又看了看朝南向的小露台。

常星竹:“怎么了?”

“我记得那躺椅不在那儿啊……”

“你记错了吧。”

“不可能,这里跟我家一样,怎么会记错。”

承昀定定看着两人。

常星竹拖着戚平安朝里头走,道:“他睡躺椅,我们睡床。”

“桑姑娘!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温别桑没想到宋千帆会亲自出来,他颌首,道:“我有事请你帮忙。”

“……”难怪谢令书特别在信中提过,此人不太会说话,让他见了面多多担待。

哪有客套都不客套一句,直接请人帮忙的。

宋千帆也是八面玲珑,马上道:“咱们里面说。”

温别桑与他一起往里面走,步伐轻巧地迈上阁楼。

方才一地的凌乱已经收拾妥当,宋千帆请他在椅子上坐下,并命人奉上茶水,道:“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摘下面纱,喝杯茶水暖暖身子。”

温别桑环视一周:“值得信吗?”

宋千帆:“……”

他挥了挥手,所有侍女立刻退下。

温别桑又道:“隔壁可还有人?”

“……”宋千帆道:“都是可信之人。”

“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谢令书信你,我也信你,其他人,我不信。”

常星竹和戚平安挤在一起,低声道:“我怎么听着,好像有点耳熟呢?”

“谁?”

“一时想不出来,就是这软乎乎的语气,有点熟悉,声音好像对不太上。”

“你们。”门口的珠帘被掀起,宋千帆指着他们,道:“去那边屋。”

戚平安只好和常星竹一起爬起来,宋千帆环视一圈,又走过去,小声道:“太子呢?”

两人示意,宋千帆回头,这才发现珠帘旁边的墙根处还有一个。

他忙走过去,“殿下,您听到了,我嫂子要跟我说很重要的事情。”

承昀神色冷冷的。

宋千帆恳求:“大概是我们谢家的家事,要不,您避避?”

“你们谢家。”承昀哼笑一声,宋千帆莫名感觉脊背发毛。承昀撑起身体从躺椅上起身,低声道:“你要听他的秘密,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宋千帆多机灵,马上跟了上去,道:“殿下,似乎知道一些?”

“孤只能告诉你,他所图之事,可能会拖累你全族。”

宋千帆浑身一颤,瞳孔放大,忙又拦住他:“那此事,我到底该不该听?”

“你能为了谢家去死吗?”

“……”宋千帆表情变幻了一阵,喃喃道:“我。”

“若做不到,便不要听,你宋氏身为皇商,有些事,还是不要涉足的好。”

他径直朝拱门走,三步之后,宋千帆忽然拽住了他。

他眼神有挣扎,还有恐惧,期间漂浮着一缕颤巍巍的坚定:“若,我能呢?”

承昀意外扬眉。

“看不出来,宋小东家还有如此血气。”

“你,你别揶揄我了。”宋千帆看上去要哭了:“殿下,我可以为了谢家豁出命,可我全族不行啊,这忙我到底该不该帮,能不能帮,我……扛不扛得住?”

他语气中带着些试探。

承昀登时笑了。

不愧是宋小东家,寥寥几句话,就听出自己和妖孽交情匪浅。

“若你想帮,那便帮吧。”承昀的目光穿过珠帘,凝望着被墙挡住的身影:“有什么事,孤来担着。”

厅内,温别桑静静地坐着。

在他后侧挂着一只百灵鸟,正在低头喝着水。

温别桑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却并不能捕捉更多,耳畔皆是安静。

宋千帆终于走了出来,带着笑容,道:“姑娘久等,如今这楼里只你我二人,有什么事快请说吧。”

“我要说的事情很危险。”

“无碍。”

“可能会牵扯你全族。”

“无碍。“

“……”

宋千帆目光温和,眼底是一片让人安心的底气。

温别桑只知宋家是皇商,却并不知何人能给他这样大的底气。

他顿了顿,道:“周家双胞胎的生辰宴,是否由醉仙楼安排?”

“这个自然。”宋千帆道:“这盛京但凡有头有脸的权贵办宴,基本都会与醉仙楼合作,宴席当日,厨子帮工,丝竹歌舞,基本都是醉仙楼统一安排,我们和盛京的乐悠坊常有合作。”

“能把我安排进去吗?”

“……您进相府是?”

“炸相国府,杀周苍术。”

宋千帆出了趟门。

扶着护栏,他深吸了一口气。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心脏,再深吸了几口。

不远处的窗户打开,太子半侧着身,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那眼神在这一瞬间给他的不是底气,而是威胁。

敢撂挑子,就死定了。

宋千帆扭脸又回了厅里。

抱着琴收紧到发白的手指缓缓放松,温别桑目光澄澈。

宋千帆道:“敢问桑姑娘,准备以何身份入府?”

“琴女。”

“这把琴是您的?”

“是。”

“看上去,很新啊。”

“嗯。”温别桑说:“今天刚买的。”

“您的琴艺想必很好?”

“嗯。”

“不然。”鬼使神差,宋千帆多了句嘴:“弹两下来听听?”

温别桑从容拨动琴弦。

“铮——”

常星竹和戚平安同时睁开了眼睛。

“铮铮铮——”

常星竹撑起身体,坐直:“平安,你听到了吗?”

“叫停吧,我等酒囊饭袋的命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