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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之前, 温别桑送走了谢令书和谢霓虹。

送别并没有那么光明正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谢霓虹有点依依不舍,反复问他:“盛京的事情解决了之后, 你还会回君子城吗?”

每一次, 温别桑都点头:“会。”

谢令书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承昀的脸色, 又看向温别桑,道:“真的?”

“嗯。”温别桑道:“等我杀了周苍术,就去找你们。”

“杀他很容易。”后方传来一道声音,穿着黑衣,戴着黑纱幕离的申悦容嗓音染着沙哑, “我现在就可以去相府,取他狗命。”

“除非你想被发现。”不等温别桑举双手赞同, 同样穿着黑衣, 带着黑纱幕离的常赫珠淡淡道:“周苍术如今只知你打伤了承昀,还不知御医过来除了医治承昀,还在为你调理, 若他死了, 沈如风便一定会得到消息。”

“谁知道你的御医可不可信。”

“你当他们真的只是御医?”

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迟钝如温别桑, 都能嗅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申悦容轻哼了一声,转向谢令书道:“你二人先行离去, 我稍后跟上,半个月后,喜洲城见。”

“容姨……”谢霓虹还有些担忧, 谢令书已经道:“一路上都有阿桑的烟花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 可以在那里留信。”

这是在担心申悦容路上再出什么问题。

申悦容低低笑了声,道:“小鹿倒是把你教的很好。”

提到赤鹿,谢霓虹和谢令书都显得有些焦灼,谢令书又看了温别桑一眼,道:“等你回来。”

温别桑点头,谢氏兄妹翻身跃上了马,又回头看向众人,双手抱拳:“大家保重。”

承昀拱手,道:”后会有期。”

谢霓虹朝城内去看,紫纱围住了半边面孔,露出的瞳孔之中似有留恋。

“走了。”谢令书开口,调转缰绳,一马当先。

谢霓虹收回视线,扬鞭策马,纵辔疾驰。

温别桑一直望着他们的身影被夜色吞没,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脸的时候,却发现身旁只剩下一个黑纱之人。

“容姨呢?”

“走了。”

温别桑愣住,左右张望,道:“什么时候走的?”

“你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承昀语气温和,道:“她应当不太喜欢告别。”

温别桑看着茫茫的夜色,身体就像春夜一样沁着缕缕凉意。

申悦容视他的母亲为亲妹,还与他的父亲有过几面之缘,对他来说,她大概是世上最后一个,可以和他谈论父母的人。

“想不想吃点宵夜?”熟悉的和蔼的嗓音传入耳中,温别桑抬眸,皇后的声音从黑纱后方传来:“难得出来一趟,好多年没吃过宫外的东西了,介意陪陪我吗?”

温别桑还没回神,承昀忽然被推了一下,他下意识拉住温别桑的手,道:“对,我们去吃宵夜吧,陪陪母后。”

盛京也有宵禁,但一般是在全国紧急状态或者戒严的日子,其余时间则并不设限,当然,这一条仅仅针对外城,皇城之内的限制就多得多了。

城内人潮拥挤,灯火通明,温别桑被承昀拉着手,身上那股凉意逐渐被这烟火人间驱散,神色之间肉眼可见地暖了一些。

“小阿桑,吃烤鸡腿吗?”

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后站在散发着肉香与炭火的味道的摊位前,温别桑一边止不住纳罕,一边点头,道:“吃。”

他手里很快多了一个油纸包着的鸡腿,常赫珠也拿了一个,在黑纱下面轻轻吸气,笑声阵阵:“味道真不错,承昀,你要不要来一个?”

“不用。”他不太喜欢这种不雅的吃相,道:“你们要不要吃绿豆羹?我去给你们买?”

“好,你去买。”不等温别桑开口,常赫珠已经指使了起来:“少放些糖,御医说让我以后少吃甜食。”

温别桑咬着鸡腿,目送承昀走远,又闻常赫珠道:“我还想吃馄饨,你要不要一起?”

温别桑试探地点头,常赫珠便带着他坐在了一个馄饨摊前,要了两碗新鲜的馄饨,道:“这么久不出来,一出门就是看到什么都想吃,你不要见怪。”

透过黑纱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温别桑却能感觉到她此刻相当的放松,就好像把他当做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或者,家人。

温别桑有些不确定,只轻轻摇头,道:“你若是想要,日后我可以帮你买。”

“真的?”常赫珠语气惊喜,马上伸手,道:“那这样,以后我有什么想吃的,就让人带信给你,你帮我买了送来?”

“嗯……”温别桑也是说完,才觉得不太对,他迟疑道:“你身边不是有女官吗?为何不让她们帮忙?”

“她们当然不行了。”常赫珠耐心地道:“我是皇后,吃穿用度都有严格的规制,我若让她们去买,不是明摆着让陶冰玉抓我小辫子吗?“

温别桑嗯一声,道:“那为何不让承昀帮忙买?”

“他更不行了。”皇后正色道:“你当他凡事都听我的,是因为喊我一声母亲吗?当然是我这些年努力在他面前经营下来的,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威严,若叫他发现我其实并不似看上去那般稳重,不光喜欢吃鸡腿,还喜欢吃果脯,吃零食,做一些和普通百姓一样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岂不是要将我当小孩子?我在他面前说话,还能有分量吗?”

温别桑恍然大悟,道:“所以……”

“所以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皇后的嗓音压得很低,温别桑微微屏息,略有些郑重地点了点头。

又为难道:“但我没办法进宫……”

“给你这个。”皇后直接扯下腰间的一块令牌,朝他递过来,道:“日后你若要过来,便拿着这个,无人敢拦你。”

那是一个纯金的令牌,上方拓着凤纹,下方还有常赫珠的私印,明显相当珍贵。

温别桑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道:“好大一块金子。”

常赫珠忙道:“可不能卖了。”

温别桑急忙点头,露出笑容,道:“不会的。”

他仔仔细细抚摸了一下,没怎么纠结就直接和自己的核桃挂在了一起,道:“那我以后没事经常去看你,你若想吃什么,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承昀两手各捧着竹筒罐子的绿豆羹,回来的时候,便发现两人正有说有笑,他眉头不禁一跳,道:“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常赫珠道:“坐吧。”

温别桑抿嘴,手在腰间的令牌上抚了抚,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皇后其实一直在伪装,连宫承昀都不知道呢。

这傻子,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亲娘为了拿捏他都做了什么。

承昀把绿豆羹放在桌上,一杯给常赫珠,一杯递给温别桑,忽然绕了过来,温别桑正疑惑他怎么突然到了自己身后,便忽然感觉臀下一轻,承昀连人带椅子把他搬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端到了外面。

皇太子收手,随手扯了个凳子坐在他和常赫珠之间,道:“吃吧,你的加糖了。”

温别桑莫名其妙,眉头微皱,皇后笑了一声,将竹筒罐子端到了黑纱内。

吃过之后,两个人又陪着常赫珠玩了一阵,跟着热闹的人群看了一会儿戏法,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各自回府。

温别桑一夜未眠,但一点都不困,和承昀一起回太子府的时候,反复的拿起那个纯金的令牌,好几次都张开嘴,看上去很想咬一咬。

承昀神色一言难尽,道:“母后给你的?”

“嗯。”温别桑坐直,平静的面孔,一瞬间再次变得高深莫测。

承昀眼皮跳了一下,道:“她为何要给你这个?”

温别桑摇头,沉沉道:“不可说。”

承昀半眯着眼睛,略带着些不快地盯着他手里的令牌。

温别桑稍微转过去了一点,把令牌从腰间拿下来,悄悄藏到了袖子里。

回到太子府,承昀的脸色平静中蕴藏着几分阴沉,温别桑被他抱下来,落地的时候,一只手钻入了他的袖子里,温别桑半点都没发现,提着衣摆蹬轻巧地往寝殿走,后方跟着神色异常安静的承昀太子。

回到寝殿,温别桑下意识又摸了摸袖口,刚要换衣服,忽然一顿。

猛地低头拉开自己的袖子,睁大眼睛朝里面看。

没,没了……

抬头去看承昀,后者已经在宽衣。

今日无朝,他可以趁着白日里好好补觉。

温别桑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双手从身上一路下移,把自己连续摸了好几遍。

掉了?

走回来的时候,没听见声音啊。

虽然他的耳朵一向不太好,但是承昀一直在他身后,不可能听不到的。

温别桑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用力抖了抖。

承昀已经换上了软底的浅跟布鞋,正坐在长榻上,懒洋洋地泡着脚。

温别桑在找东西方面也是相当的执着,和很多人不太一样,他不仅仅是要全部摸一下,还要全部看一眼,用力抖了还不满意,又把衣服在地上铺平,从头开始拍拍拍,仿佛只要换个方式检查,令牌就会重新跑回去。

但他最终还是死心了。

带着有些迷蒙的神色来到了他面前。

承昀继续泡着脚,随手拿了本书,静静地看着。

“……承昀。”

听到自己的名字,承昀放下了书,嗓音柔和:“怎么了?”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承昀道:“你东西丢了吗?”

温别桑点头,看上去有些难过:“皇后给我的东西,不见了。”

“不会是那个纯金的令牌吧?”

温别桑没出声,但眼圈一下子红了。

承昀:“……”

真不禁逗。

承昀擦干净脚,让人把水端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丢了就丢了吧。”

“你真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温别桑眼泪汪汪的,承昀想了想,道:“真没怎么听到,我刚才一直在看你。”

“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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