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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收拾干净填饱肚子, 温别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承昀看上去憔悴的厉害。

“你这几天没好好睡觉吗。”

“你说呢?”太子支着额眯着眼,“你这几日行为怪异,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到处跑?”

“我不是一直都呆在机关室吗?”

承昀神色诡异:“你不记得自己出去砍了支竹子?”

温别桑怔了一下, 承昀拍了拍额头。

温别桑的专注力显然异于常人, 沉浸一项事情对他来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容易, 就像他每次突如其来的眼泪一样,来如泄洪,去不留痕。

这件事在机关火器上体现的尤其明显。

看来真的要盯好他,不然很有可能哪天沉浸式做什么的时候被别人偷偷带走。

“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吗?”承昀语气有些无力。

温别桑嗯一声,道:“还差最后一步, 你先睡吧,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承昀道:“我说了要盯着你的。”

温别桑看向他浓黑的眉眼, 那双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温别桑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其实记得不太清, 他只知道自己一直不断地在弄机关雀,他想到一个新点子,目前来看成功率应该不低。

此刻, 机关雀和它所有的零件在他大脑里清晰到连每一个毛刺都能清清楚楚, 可是关于他自己是什么样,什么时候睡觉, 做了什么, 还有机关室里面的一应工具以及背景里的承昀太子,就像隔着一层磨砂之后的冰面, 模糊至极。

虽然模糊,却依旧在缓缓流动,他知道那些模糊的记忆中, 承昀一直都在看着他,帮他点灯, 给他递水,甚至朝他嘴里塞很多好吃的。

因为对方的存在,他才可以真正的心无旁骛,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而不是在任何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的地方,身上带着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留下的擦伤,饥肠辘辘。

不是睡着了,而是饿晕了。

不会因为生理原因而不得不中断思考,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狼狈地捂着肚子,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地到处觅食。

温别桑忽然放下筷子,朝承昀走了过去。

“嗯?”承昀还没反应过来,腿上便忽然一重,是温别桑坐了上来。

承昀顺势勾住他的腰,脖子被他圈住,眼眸依旧微微眯着,显而易见地犯着困。

“夫君。”

即便已经清楚,在他心中,夫君和小狗似乎没什么区别,可承昀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所有的困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有眼睛还隐隐有些干涩。

与大腿接触的部位圆润柔软,坐骨在饱满的皮肉里晃了一下,越发让人感觉到那处的弹性。承昀情不自禁收紧手臂,却又克制的没有完全将他完全搂住。

他清楚没必要对温别桑的主动抱有太大的希望,可每次他靠近的时候,却都止不住心猿意马。

“嗯?”

温别桑的手搭上了他的眼睛,掌心挡去了所有的光线,干涩的眼眸似乎在一瞬间得到了休整。

温别桑道:“你觉得太叔真还会再来吗?”

“我不是觉得他还会再来,我是觉得他就藏在某个山缝里,伺机而动。”

“因为那天你感觉到的人,和你抓住的人,不是同一个?”

“嗯。”承昀道:“太叔真能在盛京潜伏这么久,代表他是个极有耐心之人,现在让任何人盯着你我都不放心。”

“那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温别桑道:“你现在想睡吗?”

承昀的睫毛在他掌心轻刷了一下。这不是他第一次生出温别桑在意他的错觉,他按捺住心中干涸的泉眼噗噗吐水的冲动,道:“然后呢?”

温别桑没懂。

他从承昀身上下来,拉住他的手,道:“上床睡觉。”

承昀被他牵到了床边,又在他的帮助下躺下去,终于在他准备给自己脱鞋的时候猛地坐直,“我,我自己来……”

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干涸的泉眼依旧汩汩的,但吐得不是水,而是滚烫的热油。

上了床,温别桑又爬上来,朝他胸前贴,还伸出手像帮死人合目一样去扒他的眼睛:“快睡。”

承昀给他扒一下闭了,又忍不住睁开。

未料温别桑还在看着他,见状又来扒他的眼睛。

承昀只好再次闭上。

眼涩,意识也有点剥离,可却没什么睡意。

有些话盘旋在心中,却终究逐渐被倦意吞没,承昀沉沉睡了过去。

温别桑果然乖乖陪着他身边,一直等他醒来才继续自己的事情。

他的机关雀开始变了样,脚下装了三个陀螺,看上去像只三足鸟一般。拉动里面的机关的时候陀螺会转动起来,穿过机关雀的身体,有一根铁杆连接,上方是他们曾经玩过的风车一样的扇叶。

拉动机关,转动陀螺的时候,扇叶会转动起来,随着温别桑将手中回形丝线拉的飞快,扇叶转的越来越快。

围观的兵士们发出惊呼。

三足机关雀带着动力极强的陀螺,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一点点地远离了地面,腾飞空中之后,扇叶停止旋转,机关雀借着风在空中轻巧地滑翔。

温别桑每一次放松或者拉动丝线,机关雀的扇叶都会微微转动,或俯冲,或升高,或后退,犹如一只真正的三足鸟,活灵活现,进退自如。

山顶很快围了更多的人,温别桑眼睛发光地操纵着机关雀,它飞的越来越高,直到温别桑手中的绳子被完全放了出去。

大家都要垫着脚,睁大眼,才能看到天空那只木鸟的踪影。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咻地一声。

“砰——!”远处的山峰发出炸响。

“成功了!”有人道:“温公子的飞天炮成功了!!!”

矿洞里的人也纷纷冲了出来,眺望着演习的高山,在空中寻找那只木鸟的痕迹。

咻——

他们没能看到那只木鸟,但是却看到了空中一道明亮的闪光,冲出去,再次在山中炸响。

山顶上,围观的士兵纷纷紧握双拳,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矿山下,也有人惊喜地举起了手中的草帽和毛巾,高呼着大梁火器的崛起。

人群之中,一双桃花目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山顶上的温别桑。

风起,他一袭白衣被吹得猎猎,广袖与衣袂共舞,过长的黑发因为头颅的扬起而垂过腰下,部分随着风飘飞在一侧,脸上挂着明澈而单纯的喜悦。

那眼神不含骄傲,就像看见了世间万物,自然风光一般的欣赏与满足。

仿佛这东西并非出自他手,他只是将原本世上就该存在的东西复现了出来。

机关雀缓缓被收回,温别桑卷起手中的丝线,转脸看向一直凝望着他的承昀太子,缓缓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众人倏地上前,这一次,承昀却没给他们抛起温别桑的机会,而是用了轻功,跃到他身边,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道:“晚上请大家喝酒!”

在一众戏谑的呼声中,直接抱着温别桑跃出人群,流水般踏翠而去。

桃花目凝望着两人远去,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微光。

当天晚上,承昀果然自费请众人喝了酒,席间不少人谈论起今日的飞天炮,多少都有些迫不及待。

“你们没见,公子就是这样来回拉拉扯扯,跟放风筝似的,那火弹唰的一下就出去了!”

“这个火器我喜欢!以后直接拉着绳,就能把敌军撵出八百里外!”

“咱们什么时候能上手啊?”

“这才刚出来呢,量产得需要时间吧,训练也得需要时间呢,你想马上带着这玩意儿上战场杀人啊?”

“想啊!我进雷火营就是冲着凤鸣君的名头来的,玩机关总比玩刀剑的酷吧?”

……

“君上已经接到少主的信件,要求您即刻带桑公子回国。”

雷火营的丛林中,太叔真听着手下的汇报,不禁露出一抹笑容,道:“桑公子?”

对方忙道:“君上在信中提及,只要桑公子愿意回去,便能承袭炽烈王的爵位,家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家主已经亲自将他的名字写入族谱,赐他太叔归桑之名。”

别桑是告别故土,回到亓国确实可以叫归桑。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太叔真笑出声,又道:“近日宫晟对他形影不离,我还在等待机会,周苍术那边如何,有没有动手?”

“已经安排下去了,不出意外,常振龙应当活不过这个夏天。”

“很好。”太叔真道:“常振龙一死,北疆群龙无首,我们便可一鼓作气,夺取北地。谢令书和谢霓虹呢?”

“赤鹿将死,谢令书兄妹快马加鞭,日夜未停,此刻应当已经回城了,不过……”

“怎么?”

“我们发现与他们同路的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有所痕迹,但并未见到究竟是谁。”

太叔真有所疑惑,道:“查下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别桑的飞天炮完工之后,他又短暂地空闲了下来,每天不是在看太叔问道的书,就是和承昀一起到处跑,查探关于开山的事情。

开山远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大家几乎要把万龙山附近的山脉全都跑个遍,防止万一在开山的时候引发不必要的灾难。

除此之外,承昀还从钦天监调来了人。

这件事本来遭到了老皇帝的制止,但后来应该是皇后出面,人还是给借来了,看上去也算兢兢业业。

温别桑和承昀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各处,有时在山顶环视,有时在半山腰和工部的人一起观察土质与矿产,有时风餐露宿,赶不回雷火营的时候,就只能在野外的马车上过夜。

倒也不是只有他们,一起的还有钦天监和工部的官员。

雷火营的训练场开始时常有机关火器的声音,日益频繁的演习,和午间响起的炮火,让迟钝如温别桑,都感觉到了隐隐的紧迫。

勘察的工作差不多完毕之后,温别桑便跟着老孙一起准备起火药,这次开山,要的剂量很大,雷火营一些新任的火器师几乎日夜加急,开始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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