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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南梁, 永昌噗地喷出了一口水。

周苍术写了一半的书法猛地拐了个大弯。

楚王从榻上翻起,冲到禀报的人面前,连鞋都忘了穿。

永昌问:“他们, 当真把明都炸了?”

周苍术道:“消息属实?”

楚王不敢置信:“宫承昀去炸的?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永昌的传信人道:“是温公子, 设计机关, 不光在阅兵之际毁掉了沈如风的千军万马,还利用太叔问道遗留的炮塔,痛击了整个明都。”

周苍术的传信人道:“明都的地下机关运转了一天一夜,通过炮塔打出了将近五千枚火弹,才终于被太叔氏关停, 如今,明都已成一片废墟。”

楚王的传信人道:“北亓各地驻兵已经赶去支援明都, 沈如风不知和谁交手, 被斩断了手筋脚筋,全身的骨头也皆被震碎,明都如今群龙无首, 极有可能陷入内乱。”

永昌被人扶着起身, 来回踱步,神色恍惚:“这些, 均是温别桑一手设计……”

周苍术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用力闭了一下眼睛,道:“接下来, 便是我们周家了。”

楚王呼吸急促,呢喃道:“北亓,完了……”

他迅速想到了一个无比令人绝望的事实:“继开山之后, 他又灭了北亓,如此功绩……”

“储君之位, 谁还可争?”

长乐宫,常赫珠同样在听着女官青鸢的传讯,等到对方说完,她才开口:“他们伤的如何?”

“太子中了两箭,又被沈如风内力所伤,公子,听说是被坐力震断了双臂……不过均无性命之忧,而且如今整个大亓忙乱不堪,咱们常家那边也已经派了人去接应,相信他们不日便可安全到达北疆。“

皇后将背部轻轻靠在躺椅上,安静了好一阵,才道:“明都,此次死伤……怕是比太叔问道当年炮轰北疆,更甚。”

青鸢眸色微暗,低声道:“那次,我们的士兵和百姓,死伤数十万……更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我爹娘与兄长便是……”

她一时哽住,又镇定道:“此次明都之创,壮哉我大梁。”

“……都是无辜之人。”

皇后神色悲悯,轻叹闭目。

另一边。

温别桑又梦到了承昀。

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分明并没有看到沈如风究竟是如何将箭矢射入承昀的身体的,可在他的梦中,他却眼睁睁看着箭矢旋转着,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像一尾尖头蛇一般钻入了承昀的身体。

鲜血在一瞬间将他的衣服染红,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在月白的衣料上留下一大块一大块的血迹。

在那一瞬间,父亲扑在母亲身上,周身的毛孔都被棍棒击打出血,肺腑俱裂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他面前。

同样穿着月白色的衣物,那血斑笼罩的人一会儿变成了父亲,一会儿变成了承昀。

温别桑看到了十二岁的自己,转眼又看到了青年的自己。

他还是如当年一般,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他伸手去拔承昀身上的箭,拔了一根还有一根,明明只有那么一根箭,可是他不断地拔,却怎么都拔不完。

他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呆呆抬眸去看,隐隐能感觉到身体在轻飘飘地移动。

他想起来,他们已经和前来迎接的常星柏相遇,此刻正在前往北疆的船上。

他掀开被子,抬步朝外走去,两只被缠了竹板的手臂像是笨重的木桩一般垂在身侧。

房门关着,他抬脚去踢,很快有人来为他开了门。

“哎呦,怎么又哭了。”开门的人是常星柏,他与常星竹有几分相似,但是不同于常星竹那样细皮嫩肉,身上充斥着被军营淬炼出来的钢铁般的气息,对温别桑说话的时候却很温和:“你不用担心,承昀已经缓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温别桑一说话,两眼便又呼呼地落着泪,常星柏只好道:“这不是为了他好好休息,特意下了重药吗?”

温别桑不说话,他现在没有手可以擦眼泪,就抽着鼻子往那边走。

来到承昀的房间,齐松一看到他的眼泪就皱起了脸,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扶着他去坐在承昀的身边,随后跟常星柏一起走了出去。

温别桑坐在床边看着承昀昏睡的脸。

想抬手摸摸他,手又不能动,就直愣愣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承昀照旧没醒,温别桑看累了,便又回去睡了。

他这边刚走没多久,承昀的睫毛便微微移动。

恰好被过来的齐松看到,急忙道:“殿下,殿下?!”

承昀缓缓睁开眼睛,立刻便看到了齐松的脸,他的目光朝旁边转去,齐松道:“公子没事,又守了你一天,刚才才去睡。”

承昀闭了一下眼睛,身体里被穿了两个洞的感觉并不是特别好受,他皱了皱眉,缓缓撑起身体,齐松急忙帮他坐起来。

“他一直在守着我?”承昀嗓音虚弱,知道齐松耳力没问题,他没有刻意提高声音。齐松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便传来常星柏的声音:“承昀?你醒了?”

“大哥……”

“放心放心,你那小宝贝去睡觉了。”常星柏坐在床边,忍俊不禁道:“我是真没想到,毁了明都的火器师竟然是这么一个小乖乖,你别说,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呢,你说他担心你吧,他每天按时吃饭睡觉,时不时坐累了还出去门口走一走,一旦犯困就马上回床上躺着,还让齐松好好给他盖着被子,生怕自己着凉……”

承昀笑了一下,常星柏也扑哧一声,道:“但要说他不担心你吧,从你昏睡到现在,每天晚上都哭的像个泪人儿,枕头被子都换了好几床了,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你的情况,我们不搭理他还好,一跟他说话就眼泪汪汪哭个不停……”

承昀皱了皱眉,将自己撑直,道:“我去看看他。”

“他这会儿刚睡下。”常星柏伸手想按他,承昀却摆了摆手,道:“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齐松倒是没有阻止。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亲眼看着太子整个人大变样,浑身的傲气与跋扈如今已经消磨的只剩下无奈与淡然,在对待温别桑的事情上,他简直佛的要升天了。

齐松扶着他下床,常星柏则急忙拿了大氅过来给他披着。

房门打开,承昀才发现此刻自己正在船上,寒风呼啸,吹过的时候像是野兽在尖啸。

温别桑的房间就在隔壁,齐松为他挡着风,常星柏则推门让他进入。

承昀道:“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们快去休息吧。”

“我们没事儿……”

“我怕你们吵到他。”

“……行吧,你当心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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