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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午从怀中取下一块枯黄纸张,沿着那小道匆匆而行。

小道蜿蜒向上,最终通向了一片遍生野酸枣树的高岗。

高岗上,一个头发蓬乱的瘦高个,卸下背后书箱,朝着东方朝阳初升的方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随着他将这一口气吸入腹内,他体内顿时传出阵阵轰鸣之声,仿佛其体内五脏六腑都在承接这一股吸入腹内的气,将之练为己用。

苏午站在高岗边沿,安静等候着。

那瘦高个读书人似是未有察觉到身后来人,如此吸气呼气行过数个周天,直至朝阳升上东方天穹之时,他方才停下动作,转身看向了苏午。

这读书人容貌平常,颧骨高耸,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却似点星,聚敛着灼灼亮光。其垂手看着苏午,亦未有甚么表示,木着一张脸道:“阁下看来是专门为寻我而来的?

你在此地等候有二三刻了。

是为了甚么事来寻我?”

感应着读书人的劫力气息,苏午笑着道:“阁下可是名叫钟遂?”

那读书人闻言挑了挑眉:“正是。我未曾见过阁下,阁下却知我名,看来是有人特意请你来寻我?是谁?”

他思维敏捷,几乎在苏午话音落地之际,就从苏午的询问里反而寻出了线索,接着向苏午反问。

苏午看着对面神色木然,隐隐流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僻气质的‘钟遂’,心里颇为感慨,未想到‘心圣元神’是那样疏朗豪纵的性格,这位与‘心圣元神’系出同源的‘素王元神’,却又是这样一个孤僻生冷的脾气。

这位以后会自称作‘素王’的读书人,今下性格之所以会如此孤僻生硬,与其妻被厉诡所杀,其一心欲寻得斩杀厉诡之法,必然脱不开干系。

此时的‘钟遂’,大概已经有些质疑‘天意’的心思生出了。

——苏午能有这些了解,都得益于他此下手里拿着的这张‘伏藏纸’。

伏藏纸上,曾经书写过一个读书人的日记。

“我确是受人之托来寻阁下,那人令我将此物交托阁下手中,称此物于阁下而言,或有大用。”苏午将手中枯黄纸张折叠妥当,递向了钟遂,同时道,“希望阁下能对此物善加利用,作出一番成绩来。”

钟遂狐疑地看了看苏午递过来的枯黄纸张,又将目光投向苏午:“我要此物有何用处?我都不知该如何利用此物,又何谈‘善加利用’,还要以此物来作出一番成绩?

作出甚么成绩?”

他的话,叫苏午暗暗皱眉。

事情与苏午想象的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今时仍旧是一七一五年——康熙五十四年,他原本就该在今年与素王相遇,将伏藏纸转交给对方,作为对方研究‘正气符’的载体。

只是原本交托给钟遂伏藏纸的人,乃是钟遂居处临近的一间道观里的某个少年道士。

今下的苏午,自然并非是少年道士的形象,更不是与钟遂比邻而居之人,钟遂从前根本未见过他——莫非这就是导致事情发生变故的主因?

还是说,自己此时终究来得太晚,误了时辰?

——当下已是康熙五十四年的腊月了,再过不了多久,新年就将来临。

可是,即便自己来得太晚,更非是原本时空中那个与钟遂比邻而居的少年道士,但有些事情终究客观存在着——钟遂此时隐隐揣摩到‘正气符’,总是应有之理,可看当下钟遂这反应,他都还未到需要伏藏纸承载正气符的时候,可见他此时对于‘正气符’还未有甚么概念!

这又该如何解释?

苏午心念转动着,再次向钟遂问道:“阁下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书写在这张纸上?”

他扬了扬手中的伏藏纸。

钟遂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地道:“阁下还是莫要在这里打哑谜,有什么不妨直说!究竟是谁令你来寻我的?我不记得谁事先与我打过招呼,说会有阁下这样一个怪人,专门寻我来,给我送一张纸?”

“阁下确实是钟遂?”

“如假包换!”

“阁下可曾见过一个叫邵道师的道人?与他亲历‘万目诡’之灾祸?”

“邵道师之名,天下皆知。

不过我却未见过他。

别人乃是皇帝亲封的‘度厄真人’,我一个写戏卖稿赚钱的穷酸书生,怎么可能与这样有道高真结实?”

“阁下,恕我冒昧——

尊夫人而今是否安好?”

“……”

苏午一提起钟遂的夫人,钟遂的脸色骤然间阴云密布,仿佛能拧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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