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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马驹死之前疼得踢蹬磨牙,眼睛里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她只能干看着,啥也做不了……

阿木古楞见大家又聊起来不理他,一步上前更大声地据理力争起来:

“我要一起去转场。”

林雪君敲门走进来时,阿木古楞正虎着脸大声跟大队长争执。

她站在门口看看阿木古楞,又看看屋里围着的大人们,一时也没急着往里走。

阿木古楞原本正梗着脖子与脾气同样火爆的大队长吵架,忽见林雪君走进来,一下便哑了火。

他涨红的脸刷地转白,咬着牙气得像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继续骂人。

大队长可不管他的小心思,见他不吭声了正好,噼里啪啦又将阿木古楞批评了一通。

学文化课是正事也是大事,这一代牧民想过好生活,需要科学放牧科学养殖,都得好好学习。

林雪君听完大队长的话,才明白过来他们一老一小在吵什么。

垂眸沉思几许,她微微一笑道:“大队长,我觉得阿木古楞跟着我一起转场也不是不行,路上我可以继续跟庄珠扎布老阿爸学蒙语,用学来的蒙语教阿木古楞语文和算术,我还能教他些基础的兽医知识。之前我给羊打针,阿木古楞看了两天就学会了,连怎么找血管都知道。我说过一次的中药药效,隔好几天问他,他还能记住……说不定再教一年,咱们大队能有我和他,两个兽医卫生员呢。”

“。”大队长反驳的话原本都到嗓子眼了,忽然听到‘两个兽医卫生员’,这可能性震得他眼睛发绿。

别的大队一个兽医卫生员就难找,他们大队能有俩?

那也太美好了吧!

这……这谁能拒绝得了啊。

“那行吧。”他终于泄了气,松了口。

阿木古楞转白的脸色又变得通红,他低呼一声,举起右手朝林雪君拍去。

林雪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匆忙举起右手去迎他的拍击。两个巴掌相撞,她被拍得倒退了一步。

这少年个子不高,劲儿倒不小。

“我路上一定把林雪君同志照顾好。”阿木古楞挺起还不甚宽阔的胸膛,昂头保证。

林雪君听得有些疑惑,怎么就成了肩负照顾她的任务了?她有啥需要被照顾的啊?

“林同志,等你从春牧场回来,大队给你涨工资。”大队长将烟袋倒扣了往木桌上敲击两下,目光扫过屋里众人后,点头向林雪君承诺道。

“真……真的吗?”林雪君有些蒙,她来这里找大队长就是想跟他谈转场的事儿,路上还脑补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好好给大队长提提建议的,比如——

‘出发前准备好酒精、破布等,如果牲畜出现倒卧不跟队的状况,她有奇招。’‘路上要带的中药有哪些,各带多少,以备不时之需。’‘转场路上哪些事一定要对牲畜做,哪些事一定不能让牲畜做,可以提醒每一个转场的牧民记住要诀。’等等,

怎么……还啥都没说呢,对方就已经要给她涨工资了?

挠挠脸,她不解地环伺其他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

……

转场大会的后半程,林雪君加入进来,以保护牲畜的兽医卫生员身份,与其他会参与转场的人沟通了许多安排。

大队长也将他们商量好的事跟她讲了几件,大家一一领会后,便散会各自去做准备。

林雪君跟阿木古楞并肩折返,谢过他帮她们准备的柴和白雪。

阿木古楞不好意思被谢,低头听了几句,居然就拔足跑了。

林雪君眼睁睁看着他翻过不知道谁家的院子,穿近道眨眼消失不见。

真是哭笑不得。

回到大瓦房,林雪君立即去检查小狗糖豆的状况,见它病症没有恶化,总算舒了一口气。

药不能停,还得继续巩固和治疗,不然病根未除,一停药病状又会出现,还可能加剧病症。

“神经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不需要再针灸。我调改一下药量,你来煎药。”林雪君走去桌边开好单子后交给衣秀玉。

“没问题。”衣秀玉乖乖牌地站在林老师身边,像等首长指示的兵蛋子。

房间内只有钢笔书写的声音,原本很宁静,窗口处却忽然响起好大一声牛叫:

“哞!”

“???”

“?”

林雪君和衣秀玉齐齐抬头,不解地看向窗口。

便见一个牛头正隔着窗玻璃与她们大眼瞪小眼,见她们一脸傻样,还不满地甩了甩脑袋,仰起头又很大声地哞哞叫。

大队的牛都在棚圈里,怎么会出现在她们院子?

快速书写好药方交给衣秀玉,林雪君戴上帽子推开瓦房门。

一头大牛被拴在窗下,它身后还跟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牛犊子。

这不是她接生的第一对母子嘛。

林雪君朝它们走过去,母牛转头看她一眼,便又好奇地往窗户里望。

小牛犊认得林雪君,绕过母亲后蹭到林雪君脚边,仰起头追着林雪君的手舔。

“可能有点缺稀有元素。”林雪君摸摸小牛毛茸茸的脑袋,准备回去抓一小把盐给母牛吃。

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这牛怎么来她这儿的?

走到院门口张望,忽见乌力吉大哥背后背着一大捆、怀里抱着一大捆、拽着的爬犁上叠着两大捆,超多草料,大步流星地竟是朝着她这来了。

走到近前,乌力吉绕过她,二话不说将草料堆在院子篱笆下方,整整齐齐还能挡风。

“转场不方便带着,给你养。”乌力吉说罢,不等林雪君回应,转身折回去继续搬草料。

林雪君追出去想具体问问,另一边赵得胜又牵来两头牛,也是她接生的。

小牛犊子远远看见她,就尥着蹶子朝她跑了过来,像条个头过大的狗。虎头虎脑的,哞哞乱叫,跑到林雪君身边绕着她转圈圈,也像另一头小牛一样舔她的手。

“给你送牛来了。”赵得胜说着便把牛往她院子里牵。

“哎?”林雪君惊大眼睛。

“你等着,我回去把草料也给你搬点过来。”赵得胜拴好牛也像乌力吉般折向自己家。

林雪君再忍不住,拉住赵得胜忙问了个一清二楚。

“居然没给你讲啊,哈哈哈,我们都给忘了。”赵得胜拍着脑门,哈哈大笑,“你养着吧,牛奶先可着你自己喝,喝不动的再往仓库里送,大队长说了,得让兽医卫生员吃好吃饱。”

望着赵得胜佝偻着腰、揣着手渐渐走远的侧影,林雪君回头看向院子里与她对望的四头牛。

“哞哞哞……”

“哞~”

“哞哞……”

瓦房里的两头羊听到了牛叫声也跟着凑热闹,隔着墙将咩叫传出:

“咩咩咩……”

“咩~~~”

仔细去听,好像还有小奶狗的吭叽声。

林雪君挠头,忽然之间,她们的女知青小院变得好热闹哇。

而且赵得胜大叔和乌力吉大哥来送牛后,也让她尽情喝牛奶,现在她又有羊奶又有牛奶……

怎么觉得,她像院子里的四头牛和两头羊一样,成了需要被喂养的动物呢?

耳边忽然热乎乎的,转头便对上乌力吉大哥家的母牛巴雅尔的大牛眼。

它把鼻子凑到林雪君耳侧,噗噗地喷热气儿,蹭了蹭她面颊后,居然将下巴搭在了她肩膀上。

好重一颗牛头。

林雪君肩膀被压得下沉,手伸到牛头侧,终于没有推开它,而是在它脸侧的卷毛上用力搓抓了两把。

母牛低低地哞了两声,仿佛撒娇一般。

林雪君喉咙里忽然逸出一串笑,没有人在讲笑话,却还是笑个不停。

她歪了脑袋也去蹭牛头,一牛一人站在瓦房檐下,莫名其妙地腻呼起来。

“哞哞哞~”两只小牛也过来凑热闹,拱左拱右,竟将林雪君环困在了墙根牛粪堆前。

两步外还有一只母牛,一边啃草一边围观,时不时幸灾乐祸地甩甩尾巴,仰头哞两声。

寂寞的寒冬,热闹的女知青小院。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林雪君被三只牛壁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