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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脐疝,这不是肿瘤,里面是肠子。应该已经病很久了…

“有可能没事,也有可能很严重了。”

如果没事,既然小母猪已经这样很久了,就也不差15天,她从北京回来再动手说也来得及,可是……

“如果严重的话,一点小小的意外都可能造成外部破损,会造成肠子拖地。”

没有高科技的内部窥探手段,不开刀看一看,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林雪君伸手托住脐疝部位往回塞推,内里还是柔软的,内容物可以还纳回腹腔一部分,“如果现在内部肠子已经出现黏连坏死情况的话,也会很难办。”

额日敦扭头听得专心,他之前看到的时候都吓死了,也不知道是啥玩意,也不知道该咋办。是继续让小母猪这么呆着,还是得咋整啊,慌得不得了。

林兽医却淡定得很,来了看一眼就知道是咋回事,一点不慌张,真让人安心。

“还能活吗?”大队长带上愁容,声音因为使劲儿困束小猪而变调。

“要开刀看看里面的情况才知道。”林雪君站起身,低头琢磨起来。

前面大食堂人生吵闹,因为离家远,衣秀玉作为全生产队第一个出发的人,今天就要先走了。她要坐5天的火车才能到家,生产队特批了她18天的假,看似很长,实际上在路上就要耗掉十二三天,这还是中间转马车、卡车、火车等奔波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透过刚冒出地平线的一丝晨曦,和大食堂里照出去的黄光,林雪君隐约能看到衣秀玉脸上的笑容。

踏上漫长的征程,只为一年一次的归途。远征的孩子终于如雏鸟般要回巢了,母亲的怀抱,父亲慈爱宽厚的微笑,一个可以永远做孩子的地方——

“你也回去继续忙回家的事儿吧,不差这几天。”大队长不清楚这病到底什么情况,生怕耽误林雪君的假期。

林雪君只是被外面的吵闹吸引了下注意力,听到大队长的话,立时接收到他替她考虑的心境。

在不知不觉间,这些生产队里对知青们审视、不信任的人们,已经成为他们这些外来孩子的亲朋和依靠。他们会为知青孩子们考虑,为孩子们的喜而喜,忧而忧。

林雪君终于收回视线,为了不让大队长过度担心,她笑着道:“我又不是今天就走,这个不是传染病,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行李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先来搞定它吧。”

“不能等你回来吗?”大队长看了看小猪,还活蹦乱跳的,不像有事儿的样子。

“反正等15天,这个手术也还是要做的,不如趁现在。”林雪君搓搓手,“就用一场手术来为这一年的工作划上句点也挺好。”

“这猪也是不懂事儿。”大队长叹口气,又瞪了一眼额日敦。

“它也不舍得我走吧。”林雪君笑着又道:“接下来我要离开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小猪拉屎用劲儿都可能出事儿。而且咱们不知道肚子里面的情况,万一肠黏连或套叠坏死,毒血循环进全身,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买它花了那么多钱,又专门喂了五个来月,投入这么多……”

她裹了下皮袍领子,看了看猪圈:

“衣秀玉、孟天霞他们是今天的火车,阿木古楞也能配中药,塔米尔和托娅也能给我做手术打下手。

“嗯……猪很聪明,在这里动手术可能会引发其他两头猪的焦虑,会影响它们长膘。明天咱们去后厨动手术吧,那里宽敞暖和。”

现在天气太冷了,她的院子不适合做手术。

猪太大,瓦屋的桌面也绑不住。牛羊可以在棚圈里动手术,猪圈却有点不合适。

可以等明天司务长做完饭了,不再需要剁菜桌子,把四周做好消毒,可以在那里动手术——

农村少有专门给大牲畜动手术的地方,都是铺些塑料布之类就地取材。现在没有那么方便便宜的塑料布,用她存着的纯棉布别在架子上搭个屏风也能凑合。

她一边踏步往知青瓦屋走,一边回头叮嘱额日敦:“今天一整天都不能喂小母猪吃东西了,饿一天,明天动手术。”

“今天不能做吗?”大队长吃惊地看向林雪君。

“现在它肚子大,腔压也大,操作难,有风险。”林雪君叹口气,转头又朝大队长笑笑,安慰地拍拍他手臂。

小猪在这时候被发现生了这样的病,谁也不想的,她不想让大队长他们有愧疚情绪。

“……”王小磊眉毛往起一耸,要回家了还要动手术的是林雪君,被安慰的倒成了他。

作别了大队长和额日敦,林雪君回到院子里时,看到塔米尔抱起她的大箱子,又往大箱子上面放了好几个大包,堆得颤巍巍的塔一样高。

他像个大力士一样捧紧了,歪着脑袋避开东西艰难看路,小心翼翼往外走。

“先不急往外搬,我有些东西明天还能用上。”林雪君拍拍塔米尔的肩膀,闪身进屋去取药箱。

阿木古楞恰巧这时候走进来,林雪君忙道:

“你去仓房抓药,麻醉散的草药,消炎汤剂的草药,还要土霉素粉,消毒用的来苏水……都准备齐全了,明天之前全熬煮好了,给小母猪动手术的时候用,知道怎么算药剂比例吗?”

“知道——嗯?干啥啊?”阿木古楞应声后,怔怔看她,“啥手术啊?”

“小母猪脐疝,今天饿一天,明天天亮了出太阳了,你配合我动手术。”林雪君翻出已经整理入柜的小药箱,低头检查起里面的器具,见阿木古楞还愣在门口,忙催促:“去吧,要熬的药不少呢。”

塔米尔放下行李,看着阿木古楞与自己擦肩走向仓房。

听说林雪君要给小母猪动手术,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会不会就不走了啊?

他进了屋,关门将寒风隔在外面,看着晨曦透窗笼住林雪君,笑容忽然又僵住,眉头死死皱起。

察觉到自己居然期待林雪君不能回家,塔米尔用力抹了一把脸。

他怎么能这么坏?

这思想和情绪完全背离了人民群众的利益,自私自利,极端的以自我为中心……

笑容被满满的羞愧取代,他站在门口,束了手,低头看着地板,像个做错事等老师打板子的傻大个。

林雪君拎上药箱往外走,瞧见他这低落沮丧的模样,问道:

“干啥呢?之前教你们的母猪护理技术不能白学,回头你也得陪我一起动手术。走,先去送送其他知青们。”

说着她看了看院子里,又问他:

“衣秀玉他们今天要走的人的东西都搬上马车了?”

“嗯。”塔米尔垂着肩忙跟上她,见她要打开院里牛棚的门,低眉顺眼地走过去帮忙:“我来。”

见她被热情的糖豆拦住要抱抱,又上前一步,抱住糖豆代她摸了两把,“我帮你。”

林雪君踮脚伸手去取挂在房檐下晾晒的麻绳,准备带回去用来苏水擦一擦以备明天用来给小母猪做保定,塔米尔又走过去代劳,“我来吧。”

走出小院,林雪君有些疑惑地望向塔米尔,这家伙以往横冲直撞、有活力得像个大毛驴子一样,怎么忽然转了性,变得跟偷鸡失败还被打了一顿的大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