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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他们这些人没日没夜研究的意义。

那些在第一阵线拼搏着的牧民农民们,褪去青春,面上风吹日晒出沟壑褶皱…已经那么苦那么累了,不能让他们哭泣和绝望。

经大自然磨砺的一张张面孔,希望是笑着的。

深吸一口气,杜川生又捧回信件,继续阅读。

读过了报告和文章,再看林雪君的信。那些细碎日常的笔触勾勒的草原生活,辛苦、劳累与泪水总是一笔带过,欢笑和收获却向他浓墨重彩地分享。

他不需经历她面对的风霜雨雪,只用共鸣最快乐的时光和最幸福的感动。

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吧。

信件中林雪君认真向他表示,她已经给多家出版社投稿,每张稿件里都实名记录了‘杜川生教授的付出’,署名时不仅提及了参与创作的穆俊卿和衣秀玉同志,还落了为她提供理论支持等的杜川生教授……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分享她带来的抗灾成功喜悦,接受她的夸奖,这些喜悦最终都叠加在她这段孩子气的描述上,化成一阵笑声。

学校走廊里学生们路过杜教授的办公室,忽听一阵笑声。

大家往常最多见的就是杜教授冷着的脸孔,自视甚高的骄矜,和对这世上大多数事物缺乏耐心的烦躁不耐,很少听到他这么爽朗的笑。

有胆子大的学生踮起脚尖,透过门上有些模糊的窗玻璃往里探看,便见杜教授正捧着一封信,笑容洒脱而愉快。

在杜教授自得的神态间,好像还有欣赏和难见的热情。

“杜教授果然在看信。”偷看过的学生转头道。

“果然,每次杜教授看过信都会变得很奇怪。”

“对,不是在图书馆里废寝忘食,就是东奔西走地折腾学生。”

“现在又多了一个,他看信的时候还会笑。”

“不知道是什么信。”

“古怪的信……”

办公室里的杜川生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惊动了好奇的学生们,他放下信,细细品味林雪君的行为。

之前写的论文署了她的名,那时林雪君就在回信中表示她付出得很少,受之有愧。

如今为了回报他的认同与善意,她也写了篇很好的文章,给他露脸加署名。

草原磨砺了她的意志和能力,但也保留了她的童心,这很好。

对着信又读了几遍,杜川生夹着信再次赶往图书馆。

查了2天资料后,他在林雪君投稿的文章后补充了一些关于新疆等西北草原的内容。

比如新疆区域食蝗量最大的鸟是候鸟粉红椋鸟,它们喜欢在石滩堆筑巢,鸟巢形状如何,怎样制作等等。

这样一来,林雪君这篇文章就不仅是对今年春天呼色赫公社社员抗灾成绩的歌颂,和内蒙东北部草原抗灾的具体操作方法的分享,还包含了西北草原针对林雪君书写的方法、因地制宜的修改策略,

那么不仅内蒙古草原上的牧民读之有用,西北牧民读之也会收益了。

6天后,《科学探索报》登载了杜川生为林雪君补过内容的版本文章。

又7天后,《新疆牧区报》转载了该文章,当地各区各公社也开始有序地对蝗虫进行围堵坑烧,对益鸟益兽益虫进行人工筑巢吸引、针对性的保护等等。

虽仍存在一些基层落实不及或落实不好的情况,但领导办公桌上还是越来越多了从中受益的报告。

在杜川生关于化学药剂的论文登报后,农业部针对化学药剂的使用发布了保守使用、酌情使用和谨慎使用的通告。生物药剂可各公社自行安排使用,化学药剂则需打报告使用,尤其是在应对自然环境占比大的草原等环境的灾情上……

杜川生教授的论文和林雪君的文章,连同另外5位专家教授的8篇文章,成为这一年春夏所有相关部门抗旱抗灾的理论基础。

虽然各篇文章重量级程度不同,但在相关的行业和区域范围中,‘呼盟呼色赫公社’仍称得上大放异彩。

中华广阔的土地上,一些可能一生都不会踏足呼伦贝尔的人,熟知了在国土东北部,有一片特别美的草原,叫呼伦贝尔大草原。在那里,生活着一群不畏辛劳,聪明又勤奋的人民。

大自然的施法并没能真的打垮这片土地。

6月初,端午带来一场大雨,湿润了初夏,结束了呼伦贝尔盟长达一整个冬天加一整个春天的旱情。

土壤得到滋润,植物猛力生长,自然环境中菌群活跃,大量被菌寄生的虫卵永远失去了爬出土壤的机会。

旱情和虫灾,在这片草原上,终于结束了。

呼盟人并没有原地宰杀鸡鸭,而是用一辆又一辆拖拉机和马车,将鸡鸭运往西南边仍受灾的土地。

6月下旬,新疆迎来一群从内蒙出差的‘战斗鸡’‘战斗鸭’,没有火车和飞机,它们都坐马车来。

一落地,鸡鸭们没有更多消耗国家本就不富裕的运输力,双脚当11路,咕咕嘎嘎充满斗志地走上西北更干旱的土地,开始了新一轮吃吃喝喝的艰苦工作。

……

上半年即将结束,呼盟盟长办公室里,盟长看着面前秘书打印的【全盟优秀劳动者】空白名单。

他的左手边摆着呼盟各公社提交的各自优秀劳动者名单,及其优秀事迹。

其中一位年轻社员的介绍文件,足有十几页之多。

沉思半晌后,盟长终于捏起钢笔,拔盖后朝钢笔尖哈一口哈气,伏案在空白名单表格上,书写下了第一个名字:

呼色赫公社第七生产队林雪君。

另一边,草原局的电话也打到了呼色赫公社,找的虽然是社长陈宁远,为的却是林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