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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部分蝗虫仍在顺风迁飞,可它们没有使更大区域庄稼和草野受害,反而将‘疾病’传播向很大一片区域,连没有像飞蝗一样泛滥的害虫也遭了殃。

社员们顶着风沙努力挖渠,将阴山下乌梁素海、乌加河、艾不盖河等湖泊、河流水引向田野,不服输地与风沙和干旱抗衡。

最初会迁飞的蝗虫逐渐死光,最后一批被感染的害虫移动的范围有限,而新的蝗蝻尚未集结成具有迁飞能力的飞蝗,渐渐的,流动中的绿僵菌的威力在一定区域后失去效用。

蝗蝻们爬啊爬啊吃啊吃啊,又组成了新的集群,待它们在群体中生长出可以迁飞的翅膀,西北风助它们一臂之力——在下风口区域,又集结起新的飞蝗群。

而在它们即将抵达的田野,塔米尔他们的治蝗队伍早已蓄势待发。

治蝗各个小组仿佛接力一般,在从西北而向东南的阴山脚下,拉出了一条守卫阵线,帮助今年因干旱等原因而晚种的庄稼争取生存的空间。

飞蝗便这样一茬又一茬地死去,在新的区域重新集结,再死去。它们迁飞途中带着疾病和坏胃口,没能如往年般造成大规模的杀伤力,反而将疾病传播向更多害虫。

直至最大的城市外,最后一茬飞蝗被林雪君扑杀在距离呼市几公里外,这条漫长的治蝗战线终于收网。

沙尘风暴没了黑色飞蝗的加入,孤零零地卷过城市,没落地消弭在远方山林屏障前,不得寸进。

林雪君并没有用尽所有绿僵菌,在蝗虫于后套公社附近的草野间集结迁飞时喷过药,她便一边带着后套公社第一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边拓宽水渠,沿着水渠种遮阴的胡杨树,一边跟张社长和秦大队长商量建蓄水池的事。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没有等到新一批迁飞路过的飞蝗,整片平原的害虫在绿僵菌放肆生长的一周多时间里悄无生息地死亡。

而在新一批害虫生长起来前,绿僵菌也在这片土地间扎根潜伏,等待新的寄主出现。

人类也没有闲着,他们趁这个空地,翻土浇水施肥,努力耕种。

飞蝗过境到发现虫体感染用了3天时间,飞蝗彻底过境再未出现时已是第六天。

这天傍晚,灰蒙蒙的沙尘天气中,忽然出现了丝丝潮湿气息。

一群人簇拥着林雪君聊着治蝗、挖渠和鸡群健康问题,走出大食堂,忽然都被定在了院子里。

林雪君摸了下突然湿润的鼻子,又仰头伸出右手。一滴水落在掌心,托到眼前,湿润晶莹,裹着几颗细沙,在傍晚晦暗的光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是雨水。

天空变得愈发阴沉,所有人抬头,扫视整片天空。雨忽然哗啦啦变大,猝不及防地泼了社员们满身满脸。

可没有人恼它,大家齐声欢呼,不躲不跑,全站在雨中大叫蹦跳,奔跑着口口相传:

“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啊——”

秦大队长仰头对着天,万千雨滴落下,湿润了他的头发和眼睛,他抹一下脸低下头,却发现眼睛没有雨水却仍湿润着。

林雪君脸上露出笑容,同行的姑娘和妇女忽然都朝她拥过来,大家哈哈大笑,又在雨中放声哭泣。

终于下雨了,他们一起扛过了这一年的春天。

只一夜雨,空气中飞卷、漂浮的沙便被拍落了大半。植物在雨露的滋润中疯长,只一夜,灰蒙蒙的世界就忽然有了绿意。

阿木古楞清晨推开窗看到的总算不是一片闷人的黄,草野中的绿色精灵都冒了头,嫩嫩的新芽上托着露水,湿润而可爱。

连黄土房窗檐下也钻出了一只无名小草,迎着朝阳伸展轻薄而有力的芽叶,于细小的风中悄然舞蹈。

希望也许会晚到,但不会不到。

绿色总会长出来,早长晚长,都一样的娇艳蓬勃。

在这个绿色的下午,林雪君作为最后一个治蝗小组的负责人接收了来自呼和浩特草原局的感谢和慰问电话。

局长秘书语气非常兴奋,声音充满了遮掩不住的喜悦,他不住口地道‘辛苦’,一直不停地关心治蝗小组的工作是否遇到困难,成员们的身体如何。

又真诚地表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请提出来,每一位治蝗小组的成员都是功臣,草原局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他们。

“今天会有一辆车从呼市出发,装满您提出的胡杨树苗,送至后套公社,如果林同志还有什么别的需求,您现在提出来,我立即给您准备上。”秘书的话语诚恳,等待话筒另一边的林雪君提要求。

话筒中不时传出平稳的呼吸声,显然对面的人正在思考。

足足过了一分钟,秘书才听到林同志的回答:

“那请帮我买一袋糖吧,我想要五十粒,最普通的小圆粒糖就行。得请你帮我垫付金额了,等我回到呼市会将钱还给你。”

“……”局长秘书无论如何没想到林雪君同志提的要求会是糖。

他静了一会儿,才忍不住摇头轻笑,果然还是个才19岁的年轻人啊,做着如此重要的任务,心里惦记的居然是糖。

拢了下头发,他语气中带了些纵容,柔和地道:

“没关系,不需要给我钱,这次任务有预算,买糖是绰绰有余的。50粒可够多的,怕会吃坏牙齿呢。”

话筒对面顿了下才传出林雪君的道谢:

“多谢你了,沈同志,后套公社第一生产队的孩子一直在帮忙捉活蝗虫做寄主传染源,跟着帮了很多忙。

“他们出生起,从来没有吃过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