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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其他县时就更容易一些,再遇到新的问题,林雪君心态也慢慢变好,都当成经验积累,不要出纰漏就行。

出现问题,解决问题,这就是专注做事的态度了。

病例册上的记录越来越多,林雪君的队伍则越来越瘦。

每个区县、市镇、公社生产队里,会接触到牲畜或者接触过野生动物的人都要被检查。牲畜也要检查,检查完了,生病的动物入棚隔离,人也集结到一片区域里扎帐房治疗和隔离。

每个大片区里都得留下一个人医、一个兽医(或者学会打针的藏医、土兽医),再加上两个帮忙应对各种状况的士兵,还有一些物资。

但队伍越瘦,也代表着收置的区域增加了——得到管控的区域变多,不受控制的、可能正毫无反抗能力地遭遇疫病磋磨的人和牲畜就变少了。

总归前路还是充满希望的,这条路总能走到尽头。

在吕团长派人回去上报马鼻疽可能的源头信息11天后,回来传信的藏民和士兵终于在5号隔离点追上了林雪君一队。

拉萨方第一时间将消息上报,并请求提供种精的地区立即追溯当时那批种精的源头。寻找污染原因的同时,还要对其他可能也被污染的地区进行示警。

一时间好几个省市都有了危机感,开始大范围地进行马鼻疽疫病筛查。

“林同志,团长,我们又带回一批物资。还有这次落实优种改良的地区列表,我都画在地图上了。”折返的士兵向林雪君和吕团长汇报工作时,还拿出了许多他们正急需的东西。

新隔离区规则的构建是繁杂的,但做顺手后大家配合无间,效率很高。

原地停留3天,将所有病马病牛的第一轮针打了,林雪君又开始清点人数、整理行囊。

“林同志啦,这样走下去,每到一个地方你都要先带队给牲畜和人治病,隔离畜棚和帐房区安顿好了,你又上路啦。没有休息,太累啦。”

欧珠仔细打量对方脸上的表情,观察对方的唇色,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跟欧珠他们呆得久了,说的话多了,林雪君渐渐也被影响,学会了他们的用词习惯和句子组织顺序。吸一口氧,她笑着答道:

“你比我年纪小,都能走下来,我也走下来的要哩。”

一行人继续向前,跋山涉水,遇到死在草原上的动物,检查发现异常的,就地深埋或焚烧,避免野兽误食被传染。

志愿队伍走过海拔低的地区时,会回到春天。

可一旦爬上高山,就变成深秋甚至冬天,搭在马屁股上的羊皮大德勒又要穿回来保暖。

蒙东的草原总是翠绿或艳绿的,只在阴云和大雨中才变成沉甸甸的深绿。

可高山上的草原却一直是浓绿色的,有时甚至让人觉得它是墨绿色的。

在氧气稀薄的环境里,连草原都变得深沉了。

有时会遇到狼群尾随,扎营时燃起篝火,林雪君等人都会站在篝火边摇响投石绳,展现出人类的威慑力,狼群才会迟疑着掉头。

有时会看到豹子站在山脊上、隐藏在雪堆后偷偷盯视他们过路,冷眼旁观他们这些闯入者。

有时会遇到一群野牦牛,它们在春季换毛阶段异常暴躁,只要人类跟它对视超过一定时间,有时是几十秒,有时仅仅几秒,它就可能猛然低头朝你疾奔而来。那强壮沉重的身体奔跑起来充满力量感,令人心惊肉跳,不得不拉转马头先逃远。可要确定野牦牛是否感染牛肺疫,只路过草草看一眼可不行。于是只能再冒险靠过去,仔细观察牦牛咳嗽不咳嗽,鼻头湿润不湿润,有没有鼻液流出,呼吸困难不困难,反刍不反刍……往往总要靠近、逃跑、再靠近好多次,才能得出一个比较确切的结论。简直像是在高原上与凶猛的牦牛共舞,给不清楚状况的人看来,一定愚蠢得厉害。

藏区好像忽然变成了动物分布非常分散的动物园,林雪君要带队跟这些与人类躲猫猫的动物斗智斗勇,不仅要躲避它们的潜伏跟踪与攻击,还要追寻着它们的脚步找到它们,并对它们做出健康与否的判断与记录。

在来到藏区的已不知是第几十天,林雪君的队伍仅剩下不足十人时,他们遇到了4只染病的野牦牛。

吕团长确认四周没有雪山,开了4枪才让重症野牦牛倒地。

另外3个士兵用5针动物麻醉针撂倒了另外3头病中变瘦的牦牛——3头牦牛追了士兵们一段路才倒下。待士兵确定牦牛晕倒不会再伤人,躲得远远的林雪君几人才敢折返过来给牛做检查。

经过检查,其中一头病情严重的,被吕团长用刀宰杀后与另一头牦牛一起挖坑点牛粪焚烧,做无害化处理。

另外2头打了针,腿上拴绑了拌脚绳,锯掉牛角后,等牦牛醒了,将之轰赶向下一个目的地,隔离起来与其他病畜一同救治和监管。

这份工作真的太累了,比接任务时预想中最糟糕的状况还辛苦困难,慢慢的连士兵们也都吸起了氧。

可骑着瘦弱的藏马,轰赶着牦牛,转过一座无名山,忽然撞进一片仙境,许多抱怨都暂停了。

透蓝的、碧绿的湖泊,巍峨的雪山,高阔的蓝天和白透了的云,何止是气象万千。

在藏区高原上的每一分钟,这些外来的客人们都在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片土地危机重重,牧民们想要在这里活下去是多么的艰难。

可它偏偏美不胜收,使人感慨此生怎能不看看它们、感受一下大自然审美的极限。

在雪山的环抱中骑着藏马晃啊晃,远山鹰鸣穿过山谷,风的怪叫环绕四野,他们好像走在天上,或者走在仙境,总之不似人间。

拐过一段落石险坡,一队人兵荒马乱地躲避,藏马驮着人时而左突右冲、时而疾奔,总算没有谁的脑袋被砸扁。

抵达路对面,一行人安然无恙。

再抬头,前方是一片绿油油的青稞田,另一边终于出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帐房——他们又回到了人间。

赶着病牦牛绕过青稞田,询问过田里劳作的藏民,一行人拐向这个县区归拢出的隔离牛棚和隔离马棚。

洛桑县长是藏族人,不受高反折磨,身体健康,精神头足。就是脸上表情有些苦涩,可瞧见林雪君他就喜笑颜开了。

远远看见一队人来,洛桑县长认出打头的女同志是在拉萨开会时教他们工作章程的林雪君,立即一路小跑着迎接。

他先握林雪君的手,又喊孩子们过来给林雪君献哈达,高兴地看着林雪君,嘴里不住口地说: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林同志啦,我们可等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