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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融十分惊讶的摆手:“不可不可!怎么能让简将军兴师动众呢,这不合规矩!”

屈云灭不懂,当初萧融就是简峤接来的,这是萧融的祖母,连萧融都要供着的人,简峤怎么就不能接了。

但看他真的很抗拒的模样,屈云灭顿了顿,改口道:“好罢,让张别知去。”

萧融:“…………”

那我怕半路上他就把老太太卖了。

不过最后定下的人还是张别知,因为屈云灭已经没耐心了,他对简峤还有那么几分情谊,愿意给他省点事,张别知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而萧融只是心里感觉别扭,其实他也知道,在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张别知是不可能背叛的,更何况他和萧融无冤无仇,再怎么也不至于害他祖母啊。

第二日,完全不懂自己是怎么被大王安排了这一差事的张别知,就一脸懵逼的带着二十轻骑,以及一个阿树上路了。……

通过这事,萧融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屈云灭这人也太不拘小节了,他不拘自己的小节,也不拘部下的小节。

之前他对着原百福不讲理,如今又把简峤当卫兵使唤,公孙元和王新用萧融不常见到,虽然不知道他对他们是什么态度,但估计差别也不大。屈云灭没有将军或是亲王的架子,他能亲自千里追敌,他就认为别人也没有架子,也能亲力亲为的做一些事。

殊不知不是每个人都保持本心,有的人辛辛苦苦爬上来,就是为了享受上层阶级的待遇。

萧融看得心惊肉跳的,总担心再这样下去,没反心的人也会被逼出反心来。

但这种关于屈云灭性格的提议,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提出来,不然的话容易弄巧成拙。

萧融摇摇头,转身去了议事厅。

佛子到了,搬迁的先行部队马上也要走了,高洵之召集大家过去商量一些内务上的事。

萧融到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已经来齐了,连佛子都不知道是怎么跟别人说的,在这占了一个席位,还微笑着跟幕僚团说话。

萧融:“……”

照旧来到高洵之身边坐下,佛子看到他,还对他行了一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融自然也还了一礼,高洵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将今日的难题都抛了出来。

总的来说就三点,钱不够、人不够、地不够。

准备迁都了,大家自然都充满了雄心壮志,可雄心壮志是需要物质基础的,当初他们做计划的时候倒是都很兴奋,可后来高洵之一算账,就发现他们想得有点多。

镇北军的资产几乎全是打胜仗之后的战利品,这些战利品都来自那些霸占淮水之北的胡人,以及那些为非作歹、看上去和匪盗毫无两样的小势力,很不幸,胡人穷、小势力也穷,这就导致了如今的镇北军也没什么资产。

粮草是绝对不可以动的,这些要留着打鲜卑的时候供给大军,金银珠宝倒是能拿去变现,然而杯水车薪,估计刚到陈留一个月就能被他们花光,至于收税……这是个好法子,可很难实施,淮水之北地方这么大,却没几个富裕的城池,而且这些城池如今都有各自的太守或刺史管理着,他们向镇北王俯首称臣,却不愿意纳税纳粮。

若强行征税,这些太守是不会伤筋动骨的,倒霉的只有老百姓。

幕僚团其实就倾向于强行征税,反正大王名气那么响,这群太守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肯定不敢和大王硬碰硬。

萧融还没说什么,虞绍燮先怒了:“各地太守尸位素餐,应当先将他们换下来,换上咱们自己的人,而不是留着他们,继续盘剥黎民苍生!”

有人道:“你说得容易,换人又如何,不还是换汤不换药,更何况远水哪里解救得了近渴,等新太守上任,太守府中怕是只剩一个空壳了,到头来不还是要往下征税。”

高洵之有些担忧:“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征税,怕是会引起民变呐。”

萧融也道:“此时正值迁都,咱们的根基还不稳,若动作这么大,的确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弥景看着他们,突然问了一句:“大王是什么意思?”

高洵之一愣,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弥景会参与到他们的会议中来,他以为请弥景回来要给他建佛寺的,但看弥景这个样子,好像还挺喜欢住在王宫。

“额,大王不耐应付这些琐事,他一向都交由先生们处理。”

高洵之越说越觉得心虚,这时候还算好的,最起码有萧融和虞绍燮这种真正的幕僚坐在这,要是一年前,整个议事厅里没一个靠谱的人,那就更显得屈云灭不是明主了。

饶是这样,弥景的神情也微微顿了一下,萧融在对面看见,他连忙道:“丞相,此等大事还是需要大王来决断,下次劳烦丞相把大王也请来。”

高洵之:“……”

那是我请他就来的吗?

不过当着大家的面,他还是答应了。

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萧融很快又说道:“虞兄说得对,雍朝南迁之后,这淮水之北的官员良莠不齐,多数都是豪族世家扶持上来的,或是曾经打了胜仗的一方势力首领,见形势安稳了便脱下甲胄、换上长衫,装成此地本为他所有的模样。这些太守定是要换一遍的,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换。”

虞绍燮皱着眉看他:“那征税的事怎么办?”

萧融眨眨眼,问向高洵之:“丞相,我们缺粮还是缺钱?”

高洵之:“都缺。”

萧融:“……”

高洵之又补了一句:“更缺钱。”

其实他们也没那么捉襟见肘,问题是大王磨刀霍霍向鲜卑,这一仗他无论如何都要打,那为了能让他打胜仗,其他人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萧融让卫兵出去搜罗蛭石,他自己烧活性炭,然后再找铁匠弄了一堆的铁粉出来,这才搞出了个粗糙版的暖宝宝,有了暖宝宝,打鲜卑的日子确实不用这么着急了,哪怕推迟一些也可以,但以屈云灭的性子,再推也不能推到明年去。

而无论是煤球还是一些可以售卖的新鲜玩意儿,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回本的,哪怕留出几个月的富裕时间,也绝对赚不到能供养一个大军的钱。

想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沉默。

萧融看看他们凝重的脸色,突然问了一句:“若能让别人为我们出钱攻打鲜卑,那咱们的账目也就不必这么紧张了吧?”

众人:“……”

那自然是不必了。

问题谁会这么傻,谁又这么有钱,愿意做这种赔本买卖啊?

萧融对着大家疑惑的面孔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太多。

他寻思着,反正如今镇北军和南雍的关系还是表面和平,等迁都之后,他就找机会去联合一下南雍,打鲜卑是所有中原人的责任,凭什么只有镇北军又出人又出钱,别的势力也应该出出血才行啊!

萧融想的挺好,然而他根本不知道南雍对他们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

刚得知镇北王要迁都的时候,整个南雍皇宫都惊慌了一天,后来他们勉强镇定下来,派出许多的探子去打探消息,结果越打探越绝望,迁都是真的,雁门郡的百姓们都开始收拾行囊了。……

皇宫当中,年过四十的孙仁栾刚把被吓到的小皇帝劝走,外面的太监就告诉他,羊丞相来了。

羊丞相羊藏义,今年都快六十了,他是羊家家主,在贺家人取得皇位之前,他们羊家才是一等世家,而贺家人登基以后,羊家退到了二等,孙家因为有从龙之功、还出了两位皇后,所以变成了一等。

世家的执拗和雄厚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但贺家的那位开国皇帝不是一般的强硬,他着实厉害,能做到过往所有皇帝都做不到的事,而百姓们之所以能把才出现六十五年的雍朝当成绝对的正统,也是因为这个皇帝太厉害了,是他们心目当中唯一的明君。

不过也是这个明君,在年纪大了以后开始频繁作妖,把原本还不错的朝廷折腾的差点断了气,他打下来的天下,他差点给丢了,而在他死了以后,雍朝就没有一个太平年了。

羊藏义和孙仁栾,这俩人就是老牌贵族和新兴贵族的代表人物,无论出身、地位、还是理念,都让他俩针锋相对起来,不过那是没有外敌的时候,如今外敌出现了,他俩就放下恩怨,好好的谈了谈。

镇北王这人,他俩都是见过的,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而他突然迁都,这一步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迁都的目的是什么还在其次,他们更加警惕的是,镇北王怎么突然就聪明起来了。

那个晋宁太守愚蠢且不懂看人脸色,但意外的有一点名声,孙仁栾打压他,然后暗中派人劝说他去投镇北王,果不其然,他人刚到,就因得罪镇北王丢了性命。

这件事传到南雍来的时候,几乎所有士人都在言语上讨伐镇北王,按说已经不会再有士人去投他了。

至于萧融……他的名声还在北方传播着,一时半会儿没有传到南方来。

他俩实在是想不出答案来,但他们也不至于像其他人那么惊慌,至少鲜卑还在,而只要鲜卑还在,南雍就还是安全的。

所以他们不准备严阵以待,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最后羊藏义提议,先加强淮水边上的警戒,再派一部分兵马过去,找个机灵点的人负责这件事,时时汇报那边的异动。

孙仁栾觉得可以,便把调令发下去了。

金陵军营里,一个唇红齿白、长相十分干净的小将军正坐在自己的营房看信,门外的帘子被人撩开,他的上官进来通知他:“虞绍承,大司马命你领六千人马驻守淮阴,调令已下,你即刻便出发吧。”

虞绍承抬起头,对着上官眨眨眼,然后非常开心的笑起来:“是,多谢大司马和将军的赏识!”

上官也颇为满意的看着他,这小子虽然出身世家,可性子是真好,不像其他官家子弟天天摆个臭架子,如今他也算是熬出头了,被国舅记住了名字,以后有的是他的好呢。

上官离开了,虞绍承低下头,把信收起来,立刻就收拾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