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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屈云灭的回答,萧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曾经他最苦恼的事情就是屈云灭不听话,他想让屈云灭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却又怕束缚了他骁勇善战的一生。

吵过了,闹过了,也妥协过了,无形当中萧融已经后退了好多步,他甚至都接受了如果万不得已之下,屈云灭会带着他一起丧命这种可能性。

萧融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不去想最坏的结果,现在他把自己哄得差不多了,然而一转身,他才惊愕地发现,原来后退的人不止自己啊。……

但后退也有后退的区别,萧融是逼不得已,屈云灭却是主动转身,生活虽然已经恢复如常,可阴影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甚至它可能会伴随屈云灭一辈子,对于这个,萧融再了解不过了。

怔了怔,萧融也低下头去,室内变得安静,远在南雍的韩清等人似乎也变得不重要起来,萧融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既然你不想去,那就派别人好了,王将军如何?我看他的伤养得也差不多了。”

屈云灭拧眉:“他?在宁州时他追原百福,把原百福放跑了,后来他去追申养锐,结果又把申养锐放跑了。”

话音一落,屈云灭用鼻子喷了一股气出来,就差明着说“那个废物”了。

萧融:“……也怪不得王将军,他受了伤,又将近半个月都没休息过,更何况申养锐有大军断后啊,他追不上不是很正常吗?”

屈云灭愠怒道:“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但我生气的并非是他放跑了申养锐,而是原百福就在他面前,他居然还把人跟丢了。”

又想起那一日的情形,屈云灭放在桌子上的手掌攥成拳头,即使他根本没动,萧融都有种这桌子马上不保的感觉。

盯着桌上的青釉茶盏,屈云灭尽量压制自己的脾气:“若不是他大难不死,我非要撤了他的职不可!”

萧融:“…………”

屈云灭手臂紧绷,袖子宽大,萧融看不见他胳膊变成什么样,但他能看见屈云灭手背上的青筋越发明显,默了默,萧融伸出手,轻轻把他的拳头掰开。

屈云灭下意识就把力道松开了,萧融像是有强迫症一样,把他的五指一个个摆好:“说话便说话,别动手动脚,我这桌子可是今年新打的,被你劈碎了还要再做一张新的。”

屈云灭:“……”

他看看两人中间的桌子,桌子能有什么宝贵的,不都长得差不多。明白过来萧融的真正用意,屈云灭不高兴道:“你怎么总是向着他。”

萧融:“……”

要是放在往常,萧融非得跟屈云灭理论一下不可,要不是屈云灭总不讲理,他当然不会向着别人。

可自从雪原一夜,萧融面对屈云灭就没有这么理直气壮了,他身上的伤靠着系统养好了,可屈云灭的伤再也好不了了。

他这满手疤痕总是在提醒萧融,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他的生死未卜又给屈云灭带去了什么。

默了默,萧融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王将军对你忠心耿耿,我自然是要向着他的,因为向着他,便是向着你。四位将军如今只剩下三个,屈云灭,你的老部下以后只会越来越少,就算再有新的可信之人出现,个中情谊也不会再是一样的了。”

屈云灭想说自己不需要这些情谊,原百福之后,他再也不会全心全意地信任这些人了。

但看着萧融圆溜溜的眼睛,屈云灭抿了抿唇。

他不该让原百福影响他对别人的判断,也不该为了那个奸诈小人就让萧融担忧。……

想通之后,屈云灭停顿片刻,虽然他不懂自己跟王新用之间能有什么情谊,但他还是对萧融点了点头。

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应,萧融笑了一下:“既然你觉得王将军不好,那……让公孙将军去怎么样?”

屈云灭:“……还是王新用吧。”

王新用只是追不到人而已,公孙元却是连路都找不着。

萧融闻言,微微一笑,然后不再提这件事了。

王新用就是去找人的最好人选,因为他出身南雍。刚刚着急的时候,萧融一门心思就想把韩清抓到,但后来冷静了,他发现这人还真是不好抓,滑不留手的,像个泥鳅。也许他们说话期间,韩清就已经跑远了,王新用可是四大部将之一,派他去追原百福这个级别的叛徒,或是申养锐这种南雍大将,他自然义不容辞。

但韩清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个邪教高层,他连教主都算不上,让王新用专门去追他,旁人听说了,或许都会觉得屈云灭这是在故意埋汰王新用。

萧融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引导屈云灭这么做,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韩清出招,他接招,韩清动作,他跟着补救,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况且这人已经体现了他的本事,在鲜卑那种虎狼环伺的地方他都能顺利逃出生天,南雍是他的主场,那他不是更如鱼得水了。

通缉令发了,地法曾也已经过去了,屈云灭有一点说得对,王新用他真不怎么适合找人,所以萧融没指望过他能把韩清抓回来,他要拜托王新用的是另一件事。

用抓捕韩清的借口,进入南雍的地界,然后联络那些跟他曾为同袍的人。此一时彼一时,之前的王新用不适合出现在南雍人面前,因为不论是维持表面和平的时候、还是两边打生打死的时候,他的出现都会非常尴尬,前者让南雍感到没面子,后者让南雍感到异常愤怒。

但还就是这一段时间,王新用很受南雍人的欢迎。两边已经撕破了脸皮、战争虽然一触即发,却也没到那个火候,南雍人招兵买马,筹备着守城之战,百姓慌,官员们其实也慌,纵使孙仁栾、羊藏义等人不停地稳定军心,但总有人眼睛是雪亮的,知道南雍不过是垂死挣扎,面对两个月就大灭鲜卑的镇北军,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打算跟南雍一起共存亡的那些人就不必管了,萧融的目标是那些识时务的俊杰,俊杰们肯定也想要一条活路,问题是朝廷对他们看管得很严格,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根本无法偷渡,那么这个时候,贴心的王将军就派上用场了。

萧融都不需要这些人递上什么军令状,他们老老实实待在南雍就行,萧融要他们做的,就是在镇北军打过来之后立即投降,只要照做,等到新朝建立,自有他们的一份好处。

萧融想加速南雍的灭亡,因为他看出来了,韩清这是贼心不死,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在清风教的庇护之下悄悄溜走,那些信徒都能因为他的几句说辞搞出来自杀式袭击,难道还不能拼出命去把他送走么。

无论是走西域,还是坐船去天竺,到时候天地任他逍遥,萧融反而成了那个受桎梏的,因为他不可能为了抓韩清就跑这么远的地方。

活路唾手可得,但韩清不要,他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来,也不可能只是为了逃走,他还想要破除镇北军独一无二的龙头地位,他要逃,而且他要反击。……

天大地大,萧融真的无法确定他到底想怎么反击,他是打算带着清风教的人一起逃?还是独自逃?他是打算去投奔正史上的选择贺庭之,还是打算换个别的人选?

除了韩清,没人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如果萧融一心只想分析这个答案,那他就钻牛角尖了。

韩清的优势只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出现,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引鲜卑人入中原、用毒计刺杀屈云灭、写童谣令百姓心惶惶,这是萧融知道的,萧融不知道的部分还有联系羊藏义、刺杀孙仁栾,同自私自利的世家联络、偷偷买卖金陵粮草,令金陵守备空虚。

即使萧融不知道后面这些,那他也能看出来,韩清这是想浑水摸鱼,把拔尖的人都削掉,自己做那个拔尖的人。

换句话说,只要天下平定,镇北军一枝独秀,那韩清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也找不到一丁点拔尖的机会了。

复仇,始终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维持屈云灭如今的地位,保证那帝位乖乖的掉进他手心。

想到这,萧融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真是一个消停的时候都没有啊……打完这个打那个,处理完这边又要处理那边,打天下已经如此艰难,不知道治理天下又是什么样的感受。……累,想撂挑子。*

第二日,数封军令从王府发出。

养伤多日,王新用从一开始的不愿进王府,到现在的不愿出王府,他带着一脸忧愁去找萧融,在萧融的房间里待了近半个时辰,再出去的时候,他脸上就没这么难看了,仔细看的话,还感觉他有点意气风发。

能不意气风发么,他这是要以救命稻草的姿态衣锦还乡了。……

第二封军令则发往西海郡,屈云灭召简峤回王都,并派张掖郡的太守接管西海。

张掖和酒泉都是离西海郡比较近的城池,但张掖的太守是中原人,而且特别有骨气,把西海郡交给这个人,最起码不用担心他突然带着本族人自立为王。……

第三封军令则发到盛乐,在萧融举荐之下,屈云灭把上党的太守提了提,让他担任并州刺史,盛乐也归为并州的一部分,新刺史得到的第一份任务,就是赶紧去盛乐把虞绍燮换下来,接下来大家有得忙了,萧融也不想逮着宋铄一只羊薅羊毛,所以他找了屈云灭,要他把另一只羊叫回来。

传令兵骑着最快的马,将这些军令送到了该送的地方,得到命令,简峤和虞绍燮自然是立即就整队动身。

而此时盛乐城里不仅有虞绍燮,还有带着大批战俘一起过来投奔哥哥的虞绍承。

眼看着他哥都已经去收拾东西了,虞绍承扭头问传令兵:“有没有给我的信?”

传令兵眨眨眼,摇头道:“大王未曾提及虞将军。”

虞绍承不死心地盯着他:“连个口信都没有?”

传令兵:“……”

他再度摇摇头。

虞绍承沉默下来。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也罢,盛乐这么冷,阿兄回去也好,陈留的冬日总比盛乐温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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