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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目不转睛的看着,此?时此?刻,他心中似乎戾气全?消,剩下的只有静谧与?柔和,他甚至恍惚想着,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能有多好……

他定定看着李樱,身子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吵醒了她,但喉咙忽一阵发痒,他捂着心口,将涌上的咳意压下,而后才去取袖中东西。

那是一个玉白瓷瓶。

他看了眼沉睡的李楹,然?后垂眸,打开瓷瓶瓶塞,倒出一丸红色丹药,塞入口中。

丹药一入口,心口堵着的寒气似乎都缓解了不少,披着的白色狐裘也觉得炎热,他神情平静的将玉白瓷瓶塞入袖中,接着解下雪白狐裘,轻轻盖在李楹身上,他凝视着李楹,自己则靠着山樱树,片刻后,才缓缓闭上眼睛,并?不安稳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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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歇息之后醒来,又快马加鞭赶了段路,到?傍晚时,才寻了个客舍歇息。

客舍主人眼睁睁看着一个美如?珠玉的青年进了店,道:“我要住店。”

这般容貌,客舍主人不由多瞧了几眼,但看到?他身穿的白色襕衫时,便知他是布衣,于是道:“地方二号房还空着,可?否?”

青年摇了摇头:“我不是要一间,我要一层。”

客舍主人惊讶了下,他上下打量着青年,只见他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颇有些世家公子的贵气,不过客舍主人转念一想,太昌血案后,多少世家沦落成了布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世家公子一出手还是阔绰无比,而且还总有些贵公子的高傲毛病,住店时不愿和寒族同住,包一层都不算什么,还有包下整间客舍的,这种人,他这些年都见多了,于是主人也不再多问,而是道:“天字整一层都空着,客官可?否?”

青年颔了颔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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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天字一号房时,崔珣让领路的仆从下去,又令他夜间不需前?来打扰,便将房门关上。

天字房一整层都被?他包下,因此?十分安静,他掩上木门时,李楹已经站在房中,环顾整个客房了,她道:“这个地方还算整洁。”

崔珣道:“天字房是他们最好的客房,自然?整洁。”

李楹点头,她看向只穿着一身白色襕衫的崔珣,于是担忧道:“你今日赶路时,偏不穿狐裘,可?别又病倒了。”

崔珣道:“这种天气,穿狐裘定会惹人生疑,还是不穿为好。”

“但你寒气入骨,不穿不觉得冷么?”

崔珣摇头:“你每日为我煎一碗生姜甘草汤,如?今我的寒症已经好了很?多了。”

“真?的么?”李楹不是很?相信,她拉起崔珣的手,崔珣虽然?早已习惯,但还是不由僵了下,李楹特?别喜欢把?玩他的手,她说他的手十分好看,她没有见过比他更漂亮的手,因为她的这个习惯,崔珣每日清晨都要反复用兰芷净手,生怕弄脏了她,可?是自长安出来后,并?没有这个条件。

今日清晨,未用兰芷净手……

李楹假装没注意到?崔珣的僵硬,她摸了摸他手掌温度,果然?没有如?往常一般冰凉,而且体温比她这个鬼魂还高上一些,李楹道:“生姜甘草汤这般有用么?离开长安前?,也未见你寒症大好。”

崔珣含糊道:“积沙成塔,集腋成裘,都喝了几个月了,总会有些效果。”

李楹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她又看到?客房木质案几上放了陶罐,于是道:“今晚的汤药,也还是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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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收拾行囊时,特?地带了药方里几味药材,但她大概有点恼崔珣方才的僵硬,所以即使是煎药时,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她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间或抬头,盯着炭炉上的陶罐药汤咕咚作响,她说道:“这次远赴岭南,我还怕你舟车劳顿,支撑不住,如?今看来,倒也还好。”

崔珣叹了一口气:“你日日盯着我喝药,除了生姜甘草汤,还寻了一堆药方煎给我喝,若我还如?同往常一般,不是对不起自己喝的这么多药么?”

李楹噗嗤一笑,她道:“你是怨我煎多了药么?”

崔珣摇头:“不敢怨公主。”

李楹听罢,更是盈盈浅笑:“我也是想和你长长久久,才到?处搜罗药方。”

她低头玩着他的手指,语气却?渐渐柔和:“十七郎,我以前?总觉得人鬼殊途,但如?今却?觉得,你我一人一鬼,反而能长久一些,若我成了人,那便是我去投胎转世了,可?是转世之后,那还是我吗?没有与?你记忆的明月珠,便不是明月珠了。而你若成了鬼,去地狱的话?,我还能哀求秦广王,让我去陪你,可?若秦广王判你转世,那你也不是你了,天上地下,我又该去哪里寻我的十七郎?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些,和我在一起久一些。”

她说的真?挚,崔珣眼眶一热,他赶忙低下头,平复下自己心绪,方才喃喃道:“我……也希望能和你久一些……”

不是在一起久一些,不在一起也可?以,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

可?,世事,往往都不会如?他意。

他垂着头,鸦睫上已挂了细碎晶莹,他眨了眨眼睛,苦笑一声:“命数天定,尽人力吧。”

李楹还没来得及琢磨他这句话?,崔珣就道:“汤药好了。”

他垂下眼眸,李楹还攥着他手指不放,他轻声道:“这样,我喝不了药。”

他居然?主动要喝药,李楹简直求之不得,她松开他的手,崔珣已经掀开罐盖,舀了一碗,生姜的辛辣味扑鼻而来,换做以往,崔珣会宁愿放凉了再不情不愿喝下,但今日,他却?一勺一勺,很?快就喝完了。

见他喝完,李楹才安安心心回了房,等她走后,崔珣枯坐良久,他忽站起,走到?窗边。

木窗本?就开了一个缝隙,崔珣将木窗推开,恰见窗外皎皎明月。

明月如?玉盘一般,悬挂在漆黑的夜空,月光皎白如?水,温柔洒落于人间大地,崔珣神情恍惚,他手指探到?袖中,从中取出一个玉色瓷瓶,他握着那个瓷瓶,慢慢伸出窗外,只要松手,这瓷瓶就会掉落下去,摔个粉碎,他望着明月,手指渐渐松开,但猩红血雾,与?漫山遍野的尸体,忽又慢慢出现?在他面前?,他猛地一激灵,手指重复攥紧,终于慢慢垂下苍白手腕,又重新掩上了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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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五更时分,崔珣与?李楹便起来赶路,李楹瞧了几眼崔珣,发现?他精神尚好,并?无困顿神色,于是放下心来。

崔珣与?客舍主人结了帐,又问他到?巩州城有没有近道,客舍主人想了下,道:“有是有,如?果抄那条近道,去巩州城要快上五六日,但是,客官还是莫要抄近道了。”

“为何?”

“因为那条近道,要经过鬼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