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小说网kanshuyy.com

这让她怎么睡?尝试入眠,却比方才还要清醒。

小半柱香过后,方幼眠掀开身侧的被褥,闷声闷气,“你上来罢。”

都督大人在心里暗暗挑了挑眉。

面上却犹豫,“眠眠何必对我这样好。”

面对他略显得多余的话语,方幼眠沉默,只平静看着他。

他最后还是上了榻。

这里的床榻没有玉棠阁的拔步床大。

喻凛身量本就高大,他上来之后,床榻瞬间显得拥挤逼仄。

方幼眠想要拉开些许距离,可是她睡里侧,根本就不能挪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就跟不要命一样,好似要将整个京城都给淹没。

旁边的男人身骨温热,很快就把被褥给捂得暖烘烘。

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一个人的缘故,还是因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彻底没了法子,方幼眠心里松了下来,她竟然有些睡意了。

“眠眠...”身侧的男人薄唇轻启,忽然叫她。

方幼眠眼睫一动,抬眼看向他,无声询问有什么事。

“今日你走了之后,我去找祖母,把程家的姑娘连夜送回禹南...”

所以,因为这个,喻老太太把他给赶出来?

程书鸢算是喻老太太的娘家人了,喻凛这样下面子,对方又是一个姑娘家,喻老太太的确是会勃然大怒,但把喻凛赶出喻家,让他流落街头,到这里求助。

现在细细想来,还是很牵强。

人也叫进来了,再让他出去也不可能。

方幼眠不说话。

“眠眠,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再给我一个考量我的机会好不好?”

他往里面蹭,挨近她。

在喻凛的鼻尖凑到她鼻尖之前,方幼眠拉起被褥隔绝在两人的中间。

察觉到她抗拒的意味,怕营造好的开局被打碎,喻凛顿在原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她看着喻凛的眼睛,“不想再废口舌重复......”

前头一句还带着强硬,忽而她又软了声,夸他。

“夫君如今位列朝臣,又是个通情达理,处事明白之人,种种因果缘由,定然心中有数,你一定晓得我的苦楚,知道家里长辈的顾虑,我们之间的差距...”

喻凛看着她漂亮的脸蛋,看着她的粉唇翕动,一张一合之间,偶尔能够窥见里面粉色小小的香软。

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妇人……

怎么可以温声细语喊着他夫君夸他好,哄他和离!

上一次她说的是什么?她说他风光霁月,举世无双,能得他这样的才俊为夫郎,眼里断然容不下旁人...

说的真是好听,现在他回想起来依旧受用不止,神清气爽,肉浮骨酥。

可她呢,转眼就忘怀了。

若是现在问她,多半她也是记不得了。

往常同僚说女人善变,一会一个样子,他不信,眼下栽了才明白,句句是良言。

喻凛表面不动声色,回想之前她用的糖衣炮弹,自己可是浑然不觉就被带进去了。

他的心里瞬间升起警惕,“......”

方幼眠的话的确有一些讨好卖乖的成分在,可她也是发自肺腑。

从喻凛刚回来的时候,方幼眠便察觉到了他本性不错的。

喻凛那时候对她没有感情,处理府上各类吵闹纠缠,一直都是公公正正。

不论是管家查账,还是纳妾,亦或是给她蜀地方家送礼。

包括发觉她隐瞒下来的那些事情,他也没有气急败坏拿她质问处罚。

喻凛的态度一直宽和,有时候认真来算,家中长辈与她之间,他甚至算是实打实偏袒护着她了。

回想过去,认真来算,喻凛似乎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重话。

只是有时候总没个正经,不顾场合低声逗弄她,让人脸红,他也不怕被听见。

“是,我都明白。”

他接过方幼眠的话,“可关乎你,我没有办法,做不到理智去思量事情,所以眠眠....不要把我夸得太好了。”

听了会心软坍塌的,他可不能再继续听她唬人了,再掉到糖蜜罐子里,晕叨叨签了和离书,她要是跟人跑了,他跟谁哭去?

喻凛虽然是要打断她,跟她适才一样的,所言所想都是发自内心。

但凡关于她的事情,不论大小,他总容易失控。

方幼眠这三个字,这个人不知从何时开始深深扎入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等他察觉的时候,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

这棵树的根从四面八方穿透了他的心,紧紧笼罩着他的心,焊入了他的血肉。

她引着他坠入情.爱的深海。

给他数不清,道不明的喜怒哀乐,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他的情绪心绪,让他变得渐渐不再像他自己。

如今她抽身要离开,不正是要将他心里的那棵树连根拔起,疼痛自然不必说,一个人没有心,不过就是行尸走肉而已。

所以她不能走,他不会让她走。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母亲的委屈,我现在再说一句,不会让你受家里任何人的委屈,但凡我做不到,必然由着你教训我。”

教训喻凛?她怎么教训他?

喻凛的确是一言九鼎,自从上次以后,崔氏收敛了,再来找事,都不用她费口舌,喻凛纷纷堵了回去。

可......

“我不仅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今日都跟你说了,我想去过过自己的日子。”

为什么喻凛还要来这里和她绕呢?

油盐不进的样子,他说着话的时候,长臂一伸压住了被褥的边角,就像是要越过隔绝在两人中间的被褥过来了。

他的指骨虚虚描摹着她的侧脸边沿,磁沉的嗓音低着,还带一些可怜兮兮的哀求。

“眠眠,你要走,把我也带走。”他看着她。

方幼眠,“......”

走什么走,她又不离开瀛京。

“你肩上不仅担着整个喻家,还有辅佐太子读书,守卫皇城安危,保护天下万民的重任,你怎么跟我走?”

“我的位置自然也可以有人做,那我辞官就是了?”他说道,家主的位置也让给别人。

“你....你辞什么官?”方幼眠眼皮心神一跳。

她的瞌睡都被他这两个字给吓走了。

喻凛真要是辞官了,旁人知道缘由,那她不成了红颜祸水了?到时候还想过安生的日子?不可能。

届时围绕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只会比今日更多,说不定还有唾沫星子!

“喻凛,你是国之栋梁,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宁王野心日渐壮大,虎视眈眈,他要是抽身,那太子怎么办?

太子虽然出色,却很依赖喻凛,且他羽翼不丰,看起来还不能够独自挑起大梁。

“国之栋梁有什么用,眠眠又看不上我。”

“我没有看不上你。”她说。

“你骗我。”他声音闷闷的,俊逸的眉眼幽怨看着她。

“我骗你做什么?”

“你要是真的看得上我,就不会执意与我和离了。”

“眠眠,你的心里对我就没有一点喜爱吗?”他再一次问回了那日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们一起相处了那么多的日子,也算经历了不少事情,同吃同住,你就没有一点点为我心动?”

有时候她也会看着他失神,甚至是偷偷地看他。

还会因为他的亲吻脸红,甜甜蜜蜜喊他夫君,与他在马车内亲吻,夜里让他不要这样用力。

又主动亲过他,每次他出门不得不住在官署之时,她都关怀备至准备各种东西细软让人送去。

如果这些都不算是喜爱,不是因为喜爱,那算是什么?是因为什么?

方幼眠不明白他为何非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若是她知道喻凛心里的想法,定然会告知他,不过都是出于妻子的本分而已。

她顿了一会,喻凛凝盯着她,看着她脸上有细微的反应,看啊,她不是毫无触动,应该是有的罢?

很快,喻凛就得到了答案,方幼眠微微叹一口气,她听着外面的雨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也不想隐瞒,对于夫君我是有些喜爱。”

即便只是有一些,已经足够喻凛喜上眉梢了,可他没有高兴过一瞬,方幼眠便道,“可人这一生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会遇到很多情意...”

后面都是保不齐的事情,尤其喻凛身处这样的地位,方幼眠放不下心,她无法完全信任他。

喻凛不明了她的心意,他在想她后面一句话,什么叫做也会遇到很多情意?

她是不是嫌弃他腻味了,对别人有了兴趣。

“男女情爱这种东西实在太虚无缥缈了,我不想把我自己一辈子交托,陷入其中,迷失自我。”

她是喜爱喻凛,但更喜爱自己一些。

“我的前半生身不由己,不能做选择,后面的日子,想随心随性一些过,你就成全我罢...”

“好不好...”

听着她的声调,是不是又要开始撒娇对付他了!

喻凛打断,再问,“留在我的身边不能够让你随心随性吗?我到底什么地方令你不愉悦?”

“我向着上苍发誓,绝不会束缚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束缚你,眠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不好?”他也学了她的语调,对付她。

方幼眠比喻凛心狠些,径直道,“不好。”

喻凛,“......”回绝得这样快?

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

忍不住思忖,她那么甜软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说出这么令人心上刺痛的话。

沉默了一会,方幼眠以为喻凛不会再有话讲,毕竟她把他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可他话锋一转,居然问。

“是不是我榻上的功夫活不够好,你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