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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齐骛漆黑的眼睛看了一眼,小跟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齐骛的手。

齐骛顺着那人的目光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指尖的烟几乎已经燃烬,差点儿就要烧到他的手指了。

但齐骛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那个,齐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走?”小弟战战兢兢打量着齐骛,按道理来说这段时间齐骛压根就不应该每天按时来学校这种鬼地方报道,然而齐骛却鬼上身了一般,莫名其妙就开始天天打卡三中。

今天晚上齐骛家里更是有场大生意要谈,结果约好的时间都要到了,齐骛却莫名其妙开口站到了走廊上,说要抽根烟。

可小弟看得很清楚,烟点燃后,齐骛自始至终只是垂着头看着某个方向……或者说,某个人,那根烟一口没碰。

小弟想到了齐骛这段时间的各种不对劲,心中各种揣测此起彼伏,却没一个能说得通的。

当然,能跟着齐骛的人,就算是心底想法再多,面上基本上也能做到滴水不漏。疑惑归疑惑,小弟对齐骛的殷勤却跟以往一样。

“东西我都帮您收拾好了,直接走就行。”

他冲着齐骛露出个笑脸,抬了抬手。

齐骛到学校当然不会带书包什么的,留在教室里的无非也就是些杂物……以及一件三中的校服。

好吧,这件校服也算的上是这段时间发生在齐骛身上的未解之谜之一。

那件校服很难跟齐骛联系到一起来,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却总是会搭在齐骛伸手可触的地方,而且,偶尔小弟还会看到齐骛在午休时,会用那件校服当枕头。

可能是某种情趣play?

小弟也没想太多(或者说想了很多也没用),收拾东西时候自然而然便把校服也夹在了腋下一起带出来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齐骛只是瞥了他腋下的那件校服一眼,瞬间便变了脸色。

“谁让你碰这件衣服的?!”

*

有那么一瞬间,小弟被齐骛的表情吓得失了声。

跟着齐骛这么久,也就是真刀真枪跟人血拼的时候,小弟才看过齐骛那么暴怒扭曲的脸。

“对,对不起,齐哥……”

小弟的道歉还没来及说出口,手中已是一空。

齐骛一把扯过了那件校服,然后低下头在那廉价的化纤面料上用力嗅了嗅。下一秒,齐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呕……艹!”

高大的男生狠狠骂了一句脏话,像是碰到了垃圾一般飞快将校服丢了出去。A仔震惊地想上前解释,结果下一秒他也被齐骛一脚踹飞了出去。

“你踏马滚远点——”

齐骛满脸扭曲,冲着小弟便吼了起来。

“齐哥,这是怎么了?”

“不是,A仔你乱动齐哥东西干什么啊?”

“齐哥你别生气啊,这猪脑壳就是什么都不懂……”

……

发生在走廊上的一幕不仅吓到了小弟,更是把齐骛的其他跟班们也吓了一大跳,连忙冲上来打起了圆场。

其中叫小五的那位跟齐骛关系不错,这时眼疾手快连忙冲上前去把被齐骛丢开的校服捡起来了。他的心思比较细,其实早就察觉到这段时间齐骛一直随身带着这件校服,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吧,但也能猜得到对齐骛来说这件校服大概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就是不知道A仔到底做了什么犯了忌讳,惹得齐骛忽然发了这么大火。

“齐哥,这衣服好像是被弄脏了,不过没事洗一洗应该能洗干净的。”

小五抱着那件校服,讪笑着走上前来对齐骛说道。

结果这一次,他也被齐骛无比阴鸷地看了一眼,后者眼神中某种几乎压制不住的暴躁气息,让小五下意识地钉在了原处,再也不敢动。

“齐,齐哥——”

“你们都他妈给我滚远点!”

齐骛目光扫过呆若木鸡,不明所以的跟班们,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

他看上去似乎是想要深吸一口气,不过那口气却突兀地卡在了喉咙里。他猛地伸手去拿口袋中的烟,结果点燃后随着青烟的腾起,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他脸颊上的肉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齐骛没碰那根烟。

“对不起齐哥,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你是不舒服还是……”

小五感觉到奇怪。

但齐骛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还要我重复几遍,滚——远——点——”

*

跟班们最后还是满脸茫然地离开了走廊。

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齐骛又开口喊住了小五。

“喂,那个留下。”

“什么留下?”

小五楞了一下。

齐骛依旧站在原地,面部肌肉绷得很近,全身都笼罩着低气压。

他正盯着小五的手……正确的说,是小五手中的校服。

小五被齐骛搞糊涂了,犹豫了一下后,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齐哥,你是说把这件校服留下来对吧——”

“把校服搭在栏杆上,你们几个给我滚远点。”

齐骛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

“啊?哦,好,好的。”

小五顶着齐骛的瞪视,小心的将校服挂在了走廊一侧的栏杆上,然后才带着其他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下楼前,小五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齐骛,看到齐骛正像死死地盯着那件衣服,眼睛都没眨一下。

而齐骛的那种眼神……

小五说不好那到底是种什么眼神,他只是不由打了个寒颤,某种模糊的不舒服感直接从尾椎骨窜到了头顶。

*

虽然早就隐约有所察觉,但在这一天,小五和自己的同伴们达成了确切的共识。

齐骛……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

“呼……”

齐骛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吸了一口空气。

随着跟班们的远离,他们飘散在空气中的那种“气味”总算也淡了一点。

而齐骛也终于可以强迫自己进行呼吸。

跟班们还在手机上不停对他发讯息,很显然,所有人都对他刚才的行为倍感不安与困惑,只不过这时候的齐骛压根就没有心思,也没有哪个精力去解释什么。

毕竟就在刚才,齐骛只差一点就要窒息了。

原因很简单……太臭了。

*

齐骛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的嗅觉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敏锐的。

也许是几个月前吧,又或者是更早一点,他得了一场流感,嗅觉失灵了一小段时间。

而当他的嗅觉恢复后,他发现事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太对。

……最开始只是能嗅出父亲西装上隶属于不同女人的气味。然后是碗筷上残存不去的陈年汤羹剩菜的旧味。尽管家政妇已经洗碗洗到嚎啕大哭,可他依旧觉得那股浓烈的味道让他忍不住作呕。

再然后,他发现自己逐渐可以嗅出身边所有人途径的地区,见过的人,吃过的饭食,穿过又换下的衣服的气味。

以及,他们皮肤上的汗渍,污垢,他们在兴奋或者恐惧时候所散发出来的,不同的化学气息。

萦绕在他身边的,名为“气味”的东西变得是那么强烈,清晰,不容忽视。

以至于齐骛的每一次呼吸,都痛苦得宛若上刑。

*

齐骛偷偷去医院做过检查,但检查下来,医生只是告诉他,他的各项指标都十分正常。关于他的嗅觉过于发达症状,可能跟精神方面的压力有关,建议他去别的科室复查一下。

齐骛没有去。

而且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他都不曾露出半点端倪。

齐家基因不好时众所周知的事情,齐骛的爷爷,三个叔叔,以及另外两个堂兄,全部都是因为精神病发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齐家的男人,迟早会发疯……】

刚开始记事时,齐骛就听过不少类似的言论。

他还知道,A市道上那些人,明面上对齐家倒是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私底下称呼他们,用的词却是“疯狗”。

齐骛倒是很确定,自己那过于发达的嗅觉绝对跟他脑子里的炸弹没关系。

他没疯。

可要是他跟别人说,自己甚至能嗅到对方一个月前对方牙缝里食物的味道——他还是会被所有人认为是疯子。

所以齐骛强迫自己照常生活,打架,斗殴,替家里人处理一些棘手的事端,以及偶尔,只是偶尔,去学校里露个面。

他妈死的时候最后的愿望就是让他好好念书什么的,齐骛一直觉得那个蠢女人的想法很可笑,但偶尔想起她来时,还是会耐着性子去所谓的学校里待一会儿。

结果也就是在那里,齐骛终于嗅到了几个月以来唯一不恶心的气味。

齐骛形容不出那种味道的美妙——

它闻上去非常,非常香甜,清冽,动人心魄。

事实上,哪怕是在齐骛的嗅觉还没有变得那么奇怪之前,他也不曾闻到过那么好闻的味道。

——当时他正忍耐着身边那群男生身上混浊汗臭与烟酒臭,还有花园里土壤散发出来的热乎乎的土腥味,然后一阵风吹了过来。

齐骛在摇曳的花丛中看到了一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同时,也闻到了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沁人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