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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知单手掀茶盖,缓缓刮着浮沫,眼也不抬:“您操心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女朋友。”

徐行恪指腹按着棋子,止步不前。

徐教授闻言一喜:“你有女朋友,什么时候谈的,怎么不带回来见见家里人?”

徐行知神色平淡:“有什么好见的。”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唇角微扯,慢条斯理道:“再说了,也许是人家不愿意见。”

徐行恪盯着棋盘上的布局,已经到了死局,他和对方,都无路可解。

身体慢慢靠向竹编椅,他温笑看着徐行知,口气一如关心弟弟的好兄长:“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徐行知支着脸,唇边笑意淡薄:“她吗?不好说,漂亮,也蛮讨人喜欢。我相信大哥也会喜欢她的。”

徐教授说:“你觉得好,那咱们全家都会喜欢的,改天定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还有清央。”徐教授回头,见沈清央早已经不在客厅,“你们两个当哥哥的,身边要有好的男孩子,也给清央介绍介绍。”

徐行恪说好,一颗一颗把棋子收回棋盘盒中:“我单位最近新调来了一个男生,和清央年龄相当,家世长相性格都不错。”

徐教授来了兴趣:“哦?那可以介绍他们相个亲。”

“我把资料拿给您看看。”

徐行知捏着茶盏,笑意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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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卧室,沈清央回了几条工作信息,拉开抽屉拿出那张在苏州买的手绘书签。

彩绘的碧绿河岸若隐若现,她的毛笔字写得不如摊主写得好看,勉强只能算工整。

她提起钢笔,认真在空白处补齐“生日快乐”四个字。

末了,落款时间和央央。

沈清央拎起一角吹了吹,等墨干。

“咚咚——”

两声敲门声。

她把书签反扣在桌上,刚起身,徐行知推门而入,走过来一手搂住她细腰,低头吻住她的唇。

并不算太温柔的吻,茶香和酒气齐齐闯入,在唇齿间纠缠。

沈清央“唔”了一声,双手抵在男人胸膛前推拒。

他将她两只手反扣在身后。

沈清央察觉他不太冷静的情绪,试图用温柔的回应抚慰,然而效果不佳,良久之后,徐行知才放开她。

他下颌抵在她颈窝喘气。

她缓了缓:“喝了酒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他不说话。

沈清央看向轻合的房门:“你过来的时候徐伯伯和大哥看见了吗?”

“看见了。”

她心里一紧:“你怎么解释的?”

徐行知松散的嗓音落在耳边:“说想你,上来跟你接吻。”

“徐行知——”

徐行知手指抚上她微皱的眉头:“央央,跟哥哥下楼好不好,跟他们承认我们的关系。”

沈清央知道他没有说,深吸一口气,她放软语气:“你今天不开心吗?”

他沉默地看着她。

“哥。”她想了想,抱住他,“今天太突然了,又是你生日,我们还是——”

“生日过完呢?”

徐行知嗓音轻凉:“你打算什么时候承认,明天,后天,还是你根本没想过?”

他如此直接地要她给出答案,沈清央怔住:“一定要逼我吗?”

尖锐的刀蓦地扎入心口,连说话都涌出血淋淋的疼,徐行知捧起她的脸,很慢很慢地问:

“你爱我吗?”

死一般的寂静。

吸顶灯明明暗暗闪烁,几秒之后,整座房子陷入黑暗。

沈清央听到阳台外远远传来的骚动。

她声音轻得虚无缥缈:“哥哥想要什么样的爱呢?把你置顶,主动报备询问行程,跟同事朋友承认,哥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可以照做。”

一字一句如此清晰,钻心噬肺。

徐行知唇角浮起机械的弧度。

报应。

他什么都教了,唯独忘了教她怎么爱自己。

沈清央踮脚,黑暗中接吻,血腥气冒出来,她喃喃:“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没有任何责任和压力,这样不好吗?”

人被重重压上桌沿,梳妆台微震,放在边缘的彩纹小胆瓶应声落地,四分五裂的碎裂声。

徐行知捏住她下巴,颤着嗓音:“你是这么想的?”

沈清央眼角微红:“你想要什么呢?想结婚,想我全身心地爱你,依赖你。哥哥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意味着我要同时和整个徐家划清关系了。”

她推开他,眼泪倏然滚落,嗓音颤抖:“我不想再被人抛弃一次了。”

二十多年人生,两度被放弃,曾经的爸爸妈妈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她是夹在中间多余的累赘。

踉跄着后退两步,徐行知猝然闭上眼。

沈清央蹲下身捡瓷器碎片,视线朦胧又昏暗,只能用手摸索。有人握住她的手,先一步去捡,她想抽出,奈何力道太过强硬,胸口不断起伏着,压抑的声息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在两端被紧紧撕扯。

崩到极致断开,裂出通红的眼眶。沈清央身体僵住,眼泪翻滚着滑落。

徐行知单膝跪在她面前,指尖被瓷片划出伤口,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脸埋在他颈窝里。

越来越多的眼泪浸湿她衣领,烫入心口,像那年景山上一样。

沈清央哽咽着,心脏被挤压,连绵不绝的痛,她咬紧牙关:“哥哥知道吗,我从小期待过很多事,我期待他们不要吵架,期待爸爸能来开家长会,期待妈妈不要离开我。可是我期待到最后,都还是落空。”

“我不能怨,不能恨,因为他们为自己,都是对的。”

泪眼朦胧,她沉郁了多年的宣泄:“他们每一个人,都对我说过永远。”

人心易变,镜花水月。

他众星捧月,很多人爱他,这里是他的家,他有很多退路。

她根本不敢,不敢爱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呢?

拥着她的男人指尖滴血。

徐行知定定地在无边黑暗里,强压下喉间腥甜,声息颤着,轻得仿佛压不住一缕风,又仿佛重逾千金,一个字一个字说:“哥哥不会。”

这世界万事万物皆有情由。

唯独爱与恨没有。

身体骤然脱力,沈清央混混沌沌地抬眸,心口像被从深处扼住。

他抬手,擦掉她颊边涟涟的湿润,慢而哑的嗓音,陷入沉沉黑夜:

“央央,我拿后半辈子跟你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