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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接下来,她看到那些人放下膳食后,又有人上前一一仔细的试菜,试完,见那着太监服的人腰一弯,往后站。

“都退下罢。”

“是,陛下。”

连梨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真的被糊住了,不然怎么听到这些人退下时,口中的敬称喊的是陛下呢。

不应该是王爷么?他住的是王府啊。

她久久反应不过来。

还是突然觉得膝上一暖,才回神。回神时便见他握着她的膝盖在把她的脚往鞋子里伸,连梨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这一刻太迟钝了。

以至于直到两只脚都已经踩进鞋子了,才张了张嘴,她心想可是她刚刚听错了?那陛下二字其实代表的是别的词,并非她眼前之人就是天子?

可她又忽然想起一桩事,便是那时被他喂药苦醒的事,那时迷迷糊糊中好像也听到陛下二字。

张了的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似是怔又似是愣一般,眼睛眨也不眨看他。

忽然,她觉得身体一阵腾空,她吓了一下,这才回神。

崔厉看她终于反应过来了,瞄她一眼,依旧抱着她。直到几大步到了座位边,这才把她放下,轻轻放她坐于圈椅。

她坐下后,他拉开另一条椅子,同样也坐下。慢条斯理拿起筷子,崔厉等着她开口问他。

从昨日到了营地就没想再瞒着她他身份的事,只是没想到接下来一系列的事,她倒是直到此时才发现。

目光看她一眼,等她反应。但没想到她坐下后倒是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拿起筷子用膳。

眉毛挑了下。

不过倒也没打断她用膳,总归是要吃饱了才是。约两刻钟后,她和他俱是放下筷子。

他叫了宫人进来把东西撤下。

这回,连梨又听到了好几声陛下。而她也终于确定,不是她听错了,他确实就是那个身份。

那个甚至比王爷还要权贵上许多许多的身份。

他是天子,是整个王朝的统领。

曾经发现他是王爷时,她便震惊了许久许久,她没想过他的地位会那样高,而如今,突然发现那还是她想低了……他的权势和地位还要更上一层。

普天之下,无人比拟。

连梨震惊过甚,甚至不知为何竟是往后退了一步。木木的想,她或许该先行个礼……

一步退下后,便欲矮身行礼。

但这一礼没能做全,因为早在她肩膀稍矮时,跟前便已骤然遮下一道阴影,他大跨一步,短短瞬间她已是被他拽入怀中。

眉目稍沉,拥她入怀止住她的动作后,他眼似鹰隼的盯着她,目光中似乎有那么一点压抑,还有不快。

连梨一错不错看着他这样盯着她的神色,且腰间这时他拢着她的手,她也能明显感觉很重很重。

他因为她刚刚那一步的动作不高兴了。

连梨一遍又一遍看他此时瞧她的目光,慢慢的,头一低,目光垂盯着脚上。

“我没想过您会是陛下。”

崔厉沉沉盯着她。

见她现在只用发顶对着他,眸中的沉意更深了。

“嗯。”手心紧了紧,沉闷应了这一句。

应完,见她仍然是低垂着眼睛,他眼睛眯了眯,忽而手一探,便想抬起她的脸让她看他。

但在他这一动作之前,她却是已先抬了头。嘴巴略抿,眼睛一眨不眨看他。

突然,她闷闷的往他怀中一埋,手心捏紧了他袖侧衣裳。

崔厉手顿了顿,眸中不知是沉还是别的什么的复杂神色,在这一刻不知不觉缓了些。也是这时才明白,刚刚见她忽然后退一步,紧接着又是那般反应时,心中是有些慌的。

慌什么呢?慌她自此心里有了隔阂,更慌她会疏离……

搂她更紧,他抵上她发顶,“不快了?”

连梨听到他这一问,心中掐紧了下。不快?不是,只是心中有点闷。

至于闷何……

连梨抿唇,她只是忽然想到他是天子,她却从入京起就住在一座王府里,后来秋猎路上,叶媪说她随行他来秋猎,可他却迟迟不见人影。

原来……那时他是在那重重守卫的天子乘舆里。这些让她心里有些涩,当然,也仅仅是有些涩而已。他是天子还是王爷,好像没什么区别,都是她遥不可及的人,这阵子与他在一起时的喜与情不自禁,她也没办法骗自己这些都可以轻而易举就磨灭,而他对她……脑海中一瞬间回忆起种种种,那些心悸的感觉,他屡屡看她露骨却又烫热的眼神。

这些也都不曾是虚假。

她只是惊于他的身份,还有对于他把她放于王府背后的猜测而难受……

是,心中对此已有了论断。难受的想,他估计是宫里有太多的人,又或者……是外面有太多的人……

他不想她拈酸吃醋,这才把她放于王府。

想到那,连梨心里很闷很闷。即使从一开始便明白他和她只会是如萍水相逢一般的短暂,这时到了这样境地,明白了他把她放于王府的缘由,她还是会难过。

眼中湿了,眼眶无声模糊,她咬住牙,不想让他发现她哭了,但崔厉还是感觉到了肩上的异样。

才察觉,手心便已绷紧,脸色也变了,把她脸挖出来,眼神紧紧盯着她的脸。而看她果然已经湿了眼睛时,心里刹那沉然,嘴角抿一抿,捧起她脸,“哭什么?”

几个字哑的似嗓音干涸一般,连梨心头又是一酸。眼睛里朦胧更甚,她紧紧抿着唇。

忽然,感觉他摸了摸她的眼角,动作很柔,手心很烫,他还把她又往怀中搂去。

但后来又似乎觉得这样不够,突然把她一抱,又让她坐于他怀中。连梨感觉眼圈里有什么东西转了转,把她的视线弄得很模糊。

后来才明白是眼里的泪水不知不觉积的太重了,破碎打湿了脸。视线模糊中,见他脸色更紧了,还有肉眼可见的失措。

他收了收手臂,嗓音更哑,“不哭了。”

连梨低头,但很快脸又被抬起来,他的目光一错不错看她,这种眼神有些像那日大火他向她走来的眼神。

眼中的水意又转了转,她张了张嘴,目光这回避也不避的看着他。慢慢的,张嘴无言的嘴角里终于有了声音,“大人,我难受。”

仅仅几个字,却再次失了声,她又抿了嘴角,还闭了闭眼,忽然想从他怀中下去。不想让他看着她这样哭,怕他觉得她这样只是手段,只是想在他跟前以眼泪博宠而已。

但不是,这些都不是。仅仅只是心里闷,心里不好受而已。因为只要一想那个理由,又或者想到他身边有那样多的人,心中便涩,嘴角也是涩。

她好像头一回这样难过,低头匆匆抹了泪,心想只要过一会儿,过一会儿就好了,不要他这样看着她哭。

但她没能从他怀中下去,甚至仅仅是刚有下去的动作而已,便已被他在怀中收紧了,他的目光盯着她,眼里沉鸷。

“去哪。”一句才问出,也不等她答,她忽然被他捧脸吻住了。还是一样极烫的温度,一碰上就让人心里发颤。

心尖缩了缩,她想退下,可很快被他又拉了回去,她的唇被他吻的更紧了。

同时,还似乎听到他吞吐低问的声音,“便因我瞒了你,便难受的这样厉害?”

连梨摇头,不是,不是。

他的唇又吻,接着,又听他声音,“连梨,皇家不可信的人太多。最初碰见你时,其实对你我也不信……”

但后来,后来的一切一切,等他发觉时她已在心中种了印。而一开始不想她知道他身份,接下来自然也没想过马上让她知道。之后让她住王府,来时秋猎路上又不马上告诉她,仅仅是想让她以一个更合理的场合出现在他跟前,让她以后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

渔猎是个很好的机会,辛貔的表妹也是他为她安排的身份,只要她在渔猎中出面了,无论能不能猎到好东西,又或者能不能夺得魁首,他都会让她在他身边出入的越来越频繁,进而顺理成章到他宫里。

但他没料到她会出意外,还因此受了伤,也没想到她现在这样难过。嘴唇绷了绷,一次次吻她,又啄去她的眼泪。

连梨被他的鼻息灼的发烫,心里也发烫,不知是被他此时紧靠着的温度碰的还是别的什么,渐渐的,眼泪也收了,因为自己也不想作哭哭啼啼的模样。

心里自然还是涩的,但也能明白他瞒着的原因,遇到他的最初他身边便屡屡出事,北上上京更是事情频发。他理朝政很忙,还有其他很多事也很忙很忙……可她心中所涩的,也不是他瞒着她这个身份。

她只是涩于他这个身份之后……连梨闭了闭眼,也忍不咬了下唇。忽然惊觉,自己竟然对他这样贪妄了。明明住进王府那阵,还明白他那些院子里肯定会有别人的……

刚刚却在那忽然一瞬间的联想里,难受成那样。涩然勾了勾唇,但下一刻,觉得嘴角被人抹平了。

连梨低垂的眼睫动了动,他一直在看她,也一直在注意着她细小的动作,这时不厌其烦的抚平她想抿的唇,摩挲泄露了她心底沉涩的细微表情。

低垂的眼睫终于抬了,慢慢看他的眼睛。视线方才撞上,便觉他眼中的烫意似乎要将她揉碎一般,且唇上的手指一撤,他的唇又吻了来,吻得深重烧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