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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先雪的目光如春风般温柔,轻轻扫过狐子七的脸庞:“你忘了吗?我是不会说谎的。”

狐子七哑然无声,思绪却如波涛汹涌:是啊!他是不会说谎的!!!

明先雪继续道:“我已犯了五雷轰顶之罪,怎么可能还会强留你在身边,牵连于你呢?”

狐子七此刻如遭雷劈,心中却是完完全全相信了:明先雪果然是要放我走了。

但他竟无如释重负,反感难以忍受。

像是无数根针同时刺入他的心脏,密密麻麻的锐痛让他难受得近乎窒息。

狐子七看着明先雪的脸,下意识往前一步——他想靠近他。

明先雪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只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别这样,小七。”明先雪轻轻地把双手放在狐子七的肩上。

狐子七感受到明先雪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不禁心跳加速。

明先雪轻声说道:“祝你从此以后,仙途顺遂,早日飞升。”

话音一落,明先雪就把手一推。

狐子七往后栽倒,双眼一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失重感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这种坠落的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仿佛永无止境。

不知过去了多久,狐子七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这黑暗吞噬,永远无法逃脱——但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光芒如天边的日出一样,越来越亮。

狐子七猛然一睁眼,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恍惚。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灵氛阁,而是躺在了一片微风吹拂的草地上。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远处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处应是京郊的密林。

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心中充满了疑惑。

却见枝头轻轻摇晃,繁茂的绿叶间隐约透出一抹灵动的青色影子。

狐子七定睛一看,只见九尾正轻盈地站在树梢之上。

“九尾前辈!”狐子七高声喊道。

九尾身体微微一弓,然后猛地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地落在草地上。

狐子七惊讶道:“真的是前辈?你不是幽居狐山,从不外出吗?怎么特意来了?”

九尾答道:“我算到你有一劫。”语气不似平常嬉笑怒骂,颇为沉重。

狐子七却难以将心神放在这里。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京师。

这不看便罢了,一看却见京师上空竟然是风起云涌,乌云密布,雷霆隐隐,是天雷降罪之兆。

看着云层不断翻滚涌动,透出一股肃杀之气,狐子七心下大惊,只说:“是天雷!……明先雪!天雷要劈明先雪!”

九尾眉头聚拢:“他犯什么事儿了?”

狐子七心焦如焚,自然无暇向九尾细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神色一凝,紧咬牙关,坚定地说:“不行,我必须去救他!”

“你?救他?”九尾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大话一样,“你拿什么救他?你是金刚不坏还是天雷绝缘?”

狐子七闻言,仿佛被冷水浇头,身体麻了半边,心中一片冰凉。

沉默须臾,天边传来一阵闷雷的滚动声,打破了他的愣神,也激起了他的决心。

狐子七心下一沉,脸上却浮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像是某种了悟击中了他。

他脸上露出了一种久违的轻松:“无法救他,那就陪他!”他的语气欢快得好像早春鸟儿的啼鸣,却全无就死的慷慨。

听得这话,九尾震惊不已:“你……你疯了?”

狐子七抬起头,目光里的坚决仿佛能化成实质,但却是轻松地粲然一笑,说:“可不是么!从前我还说,得及早抽身,免得感染明先雪的疯癫,现在看来,也是晚了。”

这话说着感慨,却也有几分愉悦,可见真的是癫癫的了。

狐子七说罢,便运转秘法,竟又做了一次金蝉脱壳的秘法,灵魂脱体而出,飘然而去。

他那副刚修成的人身,在九尾眼前,瞬间化作一堆无用的白骨。

狐子七的魂灵疾速飞往灵氛阁,当他抵达时,目光所及,只见高台之上站立着一人。

明先雪一袭黑袍在凛冽的罡风中剧烈飘动,发出猎猎声响。

他低头瞑目,双手合十,似已引颈就戮,任凭天雷惩罚。

云层之中,雷光翻涌激荡,犹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怒龙,随时要撕裂厚重的云层,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明先雪这肉体凡胎。

这情景,让狐子七不禁为明先雪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狐子七却没有停留。

他魂灵轻盈,穿墙而过,直到灵氛阁密室之中。

暗室之内,床榻上仍躺着那一副凤冠霞帔的白骨——狐子七本想着要运转法术附体而上。

却不曾想,他还不必费这力气。

盖因这身体本就是属于他的。

当他的游魂悠悠飘来,就像磁铁相遇时的吸引,他的魂灵在瞬间被那白骨吸引。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与自己的身体融合。

白骨瞬息之间重获新生,如枯木逢春,长出了血肉,瞬间又变回那个花容月貌的俏郎君。

狐子七猛一睁开眼,抬起手臂,便看到手腕上缠着的那一串念珠。

红珊瑚念珠让萦绕的功德之力立即如水一样浸润狐子七的全身,狐子七吸纳此份力量,直觉灵台一片澄澈,修为立时又涨了一个台阶。

然而,狐子七无心为此感到欢喜——因为,这修为、这功德全不属于他。

而他如今得了这力量,实属贪天之功,是要被雷劈的。

不幸中的万幸,他今天就是来招雷劈的。

他穿着凤冠霞帔,疾步冲向灵氛阁高台。

一级一级,他几乎是飞奔上去的。

明先雪一身黑袍,头戴庄重的冕旒,静静地站在那里,孤独且坚定,仿佛是一尊毫无动摇的雕像,静静地等待着某个具有决定性的瞬间降临。

二人一黑一红的华服相遇,好似回到十年前大婚的那一天。

明先雪看到身穿凤冠飞奔而来狐子七,脸上一怔。

明先雪看着好像惊讶,好像欢喜,也好像不安,好像怀疑。

他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嘴唇微微张合,正要说出什么话来。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劫雷便穿透云层,直冲而来——

刹那间,整个高台被耀眼的雷光笼罩,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狐子七瞬间作出反应。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红珠抛出,念力涌动间,红珠化作一道红光,精准地勾住了明先雪的身体。

这念珠非同寻常,蕴含着明先雪多年修行功德之力,此时竟然真的能将明先雪困住,叫他暂时动弹不得。

狐子七没有丝毫犹豫,一个转身就挡在了明先雪的身前。

第一道天雷降下,直直地劈向狐子七。

雷霆之力瞬间贯穿狐子七的身体,如千根利箭在他体内肆虐,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撕裂开来。

剧烈的疼痛让狐子七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却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尽管如此,狐子七却坚定地站在明先雪面前,替他挡下一切天罚。

明先雪和狐子七离得那么近,是近在咫尺地看到狐子七的颤抖和疼痛。

像是心疼像是激动又或是别的,明先雪苍白的脸泛起那种异常的红:“你回来了!小七,你为我回来了?”

狐子七牙齿打着颤,还没来得及回答明先雪的问题,第二道天雷又降下来了。

这道天雷的威力比先前更加猛烈,仿佛要将整个高台都摧毁。

狐子七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仍然死死地挡在明先雪面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筑起一道防线。

明先雪玄衣白脸,此刻竟真的如一朵柔弱的莲花般脆弱地委顿在狐子七的庇护之中,眼中映照着阵阵雷光,异常明亮。

他被念珠困住,动弹不得,看着狐子七绽开八条雪白的尾巴,把他团团护住——如同十年前,狐子七在恶蛟的毒牙下保护被困的自己那样。

——区别不过是,十年前的狐子七是做戏,如今的狐子七是真心。

这份真心,让明先雪如生苔磐石的心都差点要长出鲜亮的花儿了。

强光闪烁,又是一道天雷猛然落下。

这次的攻击显然更为悍然,狐子七的身影在耀眼的雷电中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击垮。

待这一道天雷消散,狐子七的肩上已出现了焦黑的伤痕。

明先雪被红念珠束缚着,身体无法动弹,眼神却紧紧锁定着狐子七身上那道新添的焦黑伤痕。

那道伤痕在狐子七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某种亲近又残酷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