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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州城,城楼外?叫骂声如浪涛声,滔滔不绝。

傲慢自大,耽误军机的卡骋被麻绳紧紧捆缚着,被迫跪在地上。

体?型高大的沙魔柯带着数十个骁勇善战的朱邪勇士走上城楼,俯视着包围了洗州城的民军义勇,他们数量庞大,武备不一,有的只有简陋的锄头,有的腰间别着破刃的长刀,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与?憎恨。

这一切,都要?归罪于愚蠢的卡骋,小看了汉人百姓的血性?,他强抢民女、劫掠乡里、杀人如麻的时候,未曾想过?,这些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软弱汉人,竟然有胆子聚集起?来反抗他。

因为他的失误,洗州起?义不断,几乎整个州都重归了汉人掌握。

汉人的叫骂,严重扰乱了朱邪守军的心神。他们习惯了冲杀,现在被沙魔柯勒令闭门不出,像他们看不起?的汉人士兵一样龟缩在城内任由敌人侮辱,每个朱邪士兵的心中都充满了忿忿不平。

“王!让属下出城与?他们决战!”沙魔柯身边的亲信忍不住说道。

沙魔柯不置可否,但他的沉默便是反对。

他伸出手,从身边接过?他惯用的长弓,对准城楼下方?最前线的一名汉人农民,拉满弓弦,全力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被他瞄准的汉人农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带着贯穿头骨的箭矢倒了下去。

城楼下方?的暴民们更是群情?激奋,恨不得立即就要?冲上来强攻城楼。

然而一群紧密的锣鼓声制止了他们,混乱的人群不情?愿地后?退,直至退出沙魔柯的射程以外?。

一个骑着高头骏马,穿银帽银甲,有着飒爽英姿的女子,在乱民中现出身形,对城楼上的沙魔柯朗声说道:

“蛮头,你打算躲在城里多久?是不是皇宫里待久了,也丧失了你们民族的血性??!”

沙魔柯对她的激怒冷笑一声,不为所动道:

“狡猾的汉女,你不必白费功夫了,我和卡骋不同,不会受你这么低级的激将法?。”

“你确实看起?来比之前那个蠢货要?奸诈得多。”女子说,“难道你的朱邪血脉并不纯正?”

“我是诸部推选出的第一勇士,你的污蔑,对我不起?作用。”他轻蔑道。

银甲女将军见两次激将都不起?作用,眼珠一转,骑马走到队伍最前,大声说道:

“沙魔柯!你是不是在天京被女人吓破了胆子,所以见了我才屁滚尿流,只敢在城楼上与?我说话?!”

“你——”

一支充满杀意的箭矢迎面而来,银甲女将军躲也不躲,直到那箭矢后?继无力,落在了马蹄之前数十步的地方?。

她面露嘲讽,笑着看着城墙上破防的沙魔柯。

“沙魔柯,看来你当真是被女人吓破胆了。既然如此,你就一辈子躲在那城楼背后?吧,祈祷你害怕的女人,永远也不要?出现。”

沙魔柯气息不匀,目眦欲裂地瞪着城楼下大放厥词的银甲女将军,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她面前,将此人亲手撕碎!

但他理智仍在,知道不可中了对方?的奸计。

“严加防守,一旦有人胆敢接近,便倾倒滚水。”沙魔柯青着脸转身,“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擅自出城。”

沙魔柯拂袖而去。

城楼下,女将军转身回到义勇军中,所到之处都发?出阵阵欢呼声。

“铁娘子!铁娘子!”

铁娘子骑在马上,眺望着一张张充满敬意的面孔,大声说道: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有的人急着返回家乡,有良田等着你们耕种,但现在,我们是在为国驱逐鞑虏,我们的事迹,会令子孙后?代都为之振奋!我铁娘子从前虽是压寨夫人,但我的夫君,我的亲朋好友,都死在了这些残忍嗜血的朱邪人手下!我和你们有着共同的悲痛!若不能让他们血债血偿,我死去的丈夫和亲人好友不会瞑目,我也不会甘心!乡亲们,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我铁娘子发?誓,一定会带领你们,将这些杀害我们亲人的蛮人,彻底赶出我们的家园!”

铁娘子洪亮的声音传出很远,里里外?外?的义勇军都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声。

是铁娘子带领他们从一县杀到一州治所,他们相信一路上胜仗不断的铁娘子会引导他们取得最终的胜利,大多数人,都暂歇了回乡耕种的心思。

如铁娘子所言,如果他们真的能取回一州,朝廷肯定会给他们重重的赏赐,若能承袭一个小官,岂不是比当一辈子农民的好?

……

同一时刻,姬萦所在的青隽军在前往安乐县的路上,接收到了先头斥候的情?报。

“什么?有起?义军已经先包围了洗州城?”

军议帐内,张绪真眉头紧紧皱起?。

风尘仆仆的斥候低头站在军议帐门口,恭敬地汇报自己?的所得。

“是的,为首之人,是一个被称作铁娘子的夫人,她的丈夫和家人都在朱邪部的屠虐中丧生了,为了复仇,铁娘子组织了起?义军,从通进县一直打到洗州城,队伍越打越大,现在已有六万上下的农民兵跟随。”

说到“铁娘子”和“夫人”的时候,姬萦感到帐篷内的绝大多数目光都巧妙地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战况如何?”张绪真又问。

“守军已被逼入末路。”斥候说。

张绪真沉默半晌,挥了挥手,斥候恭敬地倒退出了帐篷。

许久后?,张绪真说:“其他人都退下,暮州军和兰州军的指挥留下。”

众人都有些意外?,但还?是陆续起?身。姬萦对岳涯等人轻轻点了点头,他们也跟着离开了军议帐。

偌大的帐内,只剩下姬萦和徐见敏、张绪真三人。

三人六目对视,彼此猜测对方?的想法?。

终于,张绪真开口了:“二位将军如何想?你们也都听到了,这群暴民,即将攻下洗州城。”

姬萦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徐见敏并未对“暴民”这一词发?表置疑,仿佛他和张绪真已经在刚刚那一个眼神交汇中取得了共识。

“要?是每个女人都像这铁娘子一样,说造反就造反,说起?兵就起?兵——这世道岂不是要?大乱了?”他说完,特意看了姬萦一眼,笑道,“明萦道长,我说的是这铁娘子,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你的实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

姬萦没?搭理他,她看着张绪真:“张将军,以你的意思,应当如何?”

张绪真并未迟疑,显然是对策已在心中。

但他并未直说,而说缓缓道:

“如今这些暴民已经取得重大胜利,是不可能乖乖将胜利果实交出来的。但任由他们占据洗州城,于我们而言,与?落在朱邪人手中也无甚差别。”

“既然不肯主动交出来,那就让他们不得不让出来。”徐见敏冷笑道,“一群暴民,难道还?想占地为王,画地而治不成?”

姬萦看不下去,终于说道:“他们本是洗州百姓,起?兵对抗朱邪,应是起?义军才对——”

“明萦道长,你难道没?听斥候说,那领军的曾是压寨夫人吗?”张绪真一脸耐心,仿佛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天真孩童,“一个土匪是暴民,一个土匪带起?来的非官府军队,不是暴民造反是什么?”

“可——”

“明萦道长。”张绪真再一次开口,只是这次的神色已冷淡了许多,“你修道多年,难道还?没?修掉妇人心肠吗?”

军议就这样不欢而散。

留张绪真和徐见敏继续商讨如何偷袭铁娘子军,姬萦脸色难看地走出了帐篷。她心中烦闷又憋屈,拿着剑匣到营地外?的树林里,用练剑来排解心中的不快。

剑匣劈砍,风声呼啸,她的动静吸引了就在不远处觅宝的秦疾。

他一手拿着两根长短不一的光滑树枝,一脸诧异地走出草丛。

“姬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姬萦放下剑匣,用衣袖擦掉额头的汗,避重就轻道:“我有件事想不通,干脆出来透透气。”

“是什么事情??”秦疾立马关?心地问道,“某能否为姬姐效劳?”

姬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连我自己?都想不清楚应当如何,又怎么能安排你为我效劳呢?”

秦疾见状,脸上也染上姬萦的苦色。

“要?是徐公?子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能帮姬姐的忙。”

是啊,如果徐夙隐在这里,他会说什么呢?姬萦不禁想到那个留在暮州的风淡云轻的身影。

如果是他,一定能想到许多万全之法?吧?

但很快,姬萦警醒地擦掉了心中的这种想法?。

人才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她不能因为使用工具就忘记了双手的存在,她真正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

她虽然没?有徐夙隐那么足智多谋,但她也有一个徐夙隐没?有的优点,那就是不懂得何为放弃。

“秦弟,多谢你,我已想通了!”

秦疾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看着姬萦匆匆往营地方?向走去。

姬萦径直造访了张绪真的帐篷,她知道,此人才是青隽军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要?想让青隽军改变主意,她先要?说服张绪真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