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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州军队归营,兰州军队继续返回兰州。

姬萦回到?太守府,先是见了在家等?得惴惴不安的谭细细和尤一问,听了他们这段时间以?战养战的成果,又请了个医女上门,正经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

本以?为洗州一战后,能够好?好?休息几日,没想到?当天晚上,一个惊雷般的消息传到?太守府。

“什么?告里出事了?!”

姬萦都已经躺到?床上了,听闻江无?源在门外的汇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拿起架子上的衣服就?开始穿。

“请大夫了吗?可知道发生?什么了?”

江无?源站在门外,恭恭敬敬道:“暂时还不清楚原因,只是暮州城内有名的大夫和产婆都被请到?州牧府了,府内下?人神情慌张,卑职猜测,应是告里出了事情。”

姬萦换好?衣服,打开房门,大步朝外走去。江无?源紧随其后。

夜幕深重,空气中?飘散着湿润的雾气,两匹快马破开夜色前行。她径直来到?大门紧闭的州牧府,想要去敲开大门,却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州牧府内的女眷生?产相关,她以?什么身?份请求召见?大夫和产婆刚进去,她就?不请自来,岂不是自白了在监视州牧府的动作?

姬萦猛然反应过来,她不能进。

哪怕她心?急如焚。

江无?源看出了她的忧虑,上前一步说道:“殿下?,城南的孙羊正店二楼可以?看见州牧府大门。”

“……那就?走孙羊正店。”

姬萦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州牧府,转身?前往酒家。

……

州牧府内,人仰马翻。

徐见敏看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端出产房,气得眼睛都发红了。

“夫人怎么样了?!”他抓住一个倒血水的丫鬟怒目圆瞪道。

“奴婢不、不知道……”从没经历过此般阵仗的小丫鬟神色惊惶。

“滚!”徐见敏厌恶地?甩开丫鬟。后者一个踉跄,盆里的血水都浇到?了自己身?上。

徐见敏在院子里不断踱步,看着血水一盆盆端出,终于,请来的几个颇负盛名的大夫和产婆犹犹豫豫的走了出来。

“孩子和大人怎么样了?!”徐见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这……”

两个产婆面面相觑,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正在擦汗的老大夫。

老大夫头上的也?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他回避着徐见敏的视线,慢慢说道:“月份太小,夫人排出的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只不过刚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你们这些废物东西?!不是说是暮州最好?的大夫和产婆吗?!还有你——”徐见敏暴怒不已,指着擦汗的老者目眦欲裂道,“半个月前你才为夫人诊了脉,不是说一切都好?吗?!你这个庸医,我要杀了你——”

徐见敏拔出腰间佩剑。

“大人息怒啊!”老者扑通一下?跪了,颤抖着匍匐在地?,“夫人此次小产,是因为中?毒缘故,非是老朽医术不精啊!”

“中?毒?”徐见敏癫狂的理智恢复了一丝清明,“中?什么毒?”

“胎儿出生?时,体带红斑,呼吸衰竭。产婆说夫人的手臂上也?发现了类似红斑。这毫无?疑问是中?毒所致,只是中?了什么毒,还要待夫人醒来后,回忆近日接触,老朽才能得出结论。”

大夫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半晌后,终于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刀剑回鞘的声音。

徐见敏面色阴狠,一字一顿道:“查不出是什么毒,我要你的性命。”

大夫把汗流浃背的身?体伏得更低。

第二天中?午,告里才缓缓醒来。她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徐见敏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摸到?了自己瘪下?去的腹部,哑声道:“敏郎……我们的孩子呢?”

徐见敏用力握住她的手,强笑道:“孩子……孩子月份太小了,没能保住。”

告里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泉涌而出。

“夫人,你先别伤心?,大夫说,你是中?了毒才会小产。我绝不会放过敢伤害你们母子的人——”徐见敏咬牙切齿道,“你且回忆回忆,你身?上的红斑是什么时候有的?”

告里含着眼泪,在徐见敏再三催促下?,才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是昨晚有的,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想着或许是什么东西?过敏,说不定?过两日就?消了。谁知道……这竟然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夫人,你可记得,是接触了什么可疑的东西?,或是吃了什么食物,才有的红斑?”事关自己的性命,大夫忍不住追问道。

“吃食一如往常,我也?没接触什么东西?……”

告里话音未落,贴身?服侍的丫鬟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叫道:“有!夫人,你昨夜不是打开那幅画看了许久吗?”

“画?”大夫面露疑惑。

“是那幅美人图?”徐见敏露出一丝狐疑神色。

“对!就?是它!夫人昨天打开看了许久,还边看边垂泪呢!”丫鬟抢着说道。

“可否拿来让老朽看看?”大夫说,“最好?不要直接接触那幅画,用手巾包来即可。”

丫鬟用手巾包着取来了那幅美人图,大夫也?拿着两张手巾,杜绝皮肤接触画卷的可能性,仔细地?观看,嗅闻着,神色由?一开始的疑惑转为凝重。

“这幅画有问题?”徐见敏眯起眼。

大夫叹了口?气,握住轴头说道:“老夫从医多年?,再微弱的药材味都闻得出来。这幅画的画头和画尾无?毒,画布上却有附子、丹砂、雷公藤等?物的气味。此药应是高人炮制,对常人来说无?色无?味,难以?提防。只有像我们这样一辈子都泡在药材里的人,才闻得出来异常。”

“涂抹了此物的人,应当是觉得收礼之人会拿出来经常观看,指腹摩挲间,毒性就?不知不觉入了体。日积月累,便能使收礼人毒素深入肺腑,药石无?医。画布上的剂量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剂量低微,短时间内难以?看出异常,只不过,夫人怀有身?孕,体质不及常人,对毒性更为敏感,附子又有促进宫缩的作用,最终导致了小产……”

大夫不敢抬头,更不敢询问有毒的画卷来自何处,这些阴私,他每多知晓一点,就?少一点竖着走出州牧府的希望。

告里含泪看向脸色铁青的徐见敏,泣不成声。

徐见敏在床边坐了下?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大夫如获大赦,迫不及待地?提着药箱走了出去。房间里的丫鬟们也?纷纷退下?。

房间里落针可闻,只剩下?告里幽怨的哭泣。

她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用她惨白的脸色,痛彻心?扉的抽泣,推动着徐见敏渐渐下?定?决心?。

他再次握住了告里的手,手背冰冷的青筋突起,每节指骨的颜色都露着暴怒和憎恨的苍白。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死。”

“敏郎以?为……下?毒的是张绪真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此阴险,狡诈,狠毒——”徐见敏恨之入骨,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样的把戏,他在徐家用了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敏郎在军议桌上几次抢了他的风头?”

“这只是引子罢了,他早就?看我们几兄弟不顺眼了,恨不得我们全死光,他才好?当我父亲真正的儿子——”徐见敏咬牙切齿地?冷笑道。

“如果下?毒的人真是张绪真……”告里的眼泪流了下?来,“算了吧,敏郎……你赢不了他的,是我们的孩子命苦……”

“绝不能算了!”徐见敏怒不可遏,“我若是这回退了,他下?回难保不会想其他办法来除掉我!”

“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告里哭着说,“你父亲那么相信他,就?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你父亲也?不会相信我们的……”

徐见敏顿了顿,面色狰狞道:“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敏郎……”告里泪眼朦胧地?反握住他,“无?论你是何决意,我都与你共进退。”

徐见敏感动地?看着告里。

“好?……”他沉下?脸色,眼中?闪过强烈的杀意,“我要让张绪真,此生?再也?回不了青州。”

……

姬萦一直在孙羊正店里独饮到?得到?消息的翌日傍晚。

告里突然小产的消息,让她一直心?神不宁。

她估摸着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这才带着许多补品和水果登上了州牧府的台阶。

下?人汇报后,她见到?了神色憔悴,眼下?有重重黑眼圈的徐见敏。

徐见敏今日也?没有心?情和她攀扯闲聊,得知她是来看望告里,挥了挥手就?让她去了。

姬萦跟着下?人传过长长回廊,来到?州牧府后宅,终于见到?了躺在床上,神色虚弱的告里。

相较于前两日的时候,她全身?的血色好?像都被抽走了。躺在床上的时候,若不是胸脯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像个没有生?命的假人。

看见她如此模样,姬萦不知从何开口?,只能脸色沉重地?坐到?了丫鬟抬到?床前的绣墩上。

丫鬟退出了房间,房门也?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