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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您还是歇歇,少说两句吧。我看大将军气得不轻呢。”

姬萦看向下马朝她走来?的张绪真,后者?折损了一半多的士兵,全是军中精锐和亲信之?人,脸色难看至极。

“杀了他。”张绪真的声音如同?深井之?水,充斥着阴寒的杀气。

姬萦起身?,挡在徐见敏面前,顺便?一脚把想要趁机起身?逃跑的徐见敏踩了回去。

“这不太好?吧?宰相的儿?子,末将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杀啊。”姬萦说。

“那你让开,我来?——”

“也不行。”姬萦一步不让,一脸诚恳地对张绪真说,“大将军,末将知道大将军受了委屈,但这委屈,自己含着有什么用??得让宰相知道啊。要是二公子死在这里,对宰相来?说,将军的委屈便?在万莱坡已?经?消解了,但要是让末将押解二公子回青州,有末将作证,宰相定然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说法。”

张绪真神情一动,但他没忘徐见敏刚才用?徐鸣鸣来?威胁他的事情。

他绝不能让徐见敏到徐籍面前去说这话。

“杀了他。”张绪真声音低沉而决绝,“这是命令。”

姬萦不为所动,依然笑着。

“张将军,如果我没记错,你一不是我的直属上峰,二没有奉宰相之?命。恐怕我不能叫你如意?了。”

两人目光对视,谁也不让。

两边士兵互相警惕,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终于,张绪真的眼神不再那么锐利,他转而冷声道:

“姬萦,你赶到的这么及时,是否也太巧了?”

“回大将军,”姬萦不慌不忙说道,“二公子为了在万莱坡截杀你,在兰州军中挑选了三千勇士,扣押了他们的亲朋,以此作为要挟。其中有一人不愿听令二公子,于今日出发之?时,托人向末将递了求救信。末将得到消息的时候,二公子带着兰州兵已?出发多时了,因而这才救援来?迟,还望大将军恕罪。”

姬萦拱手请罪。

“罢了……可怜我这些兄弟,从未想过会死在自己人手中。”张绪真看了姬萦一眼,意?味深长道,“徐见敏可以押回青州再审,我相信姬将军一定会站在事实这边。”

“这是自然。”姬萦说。

“姬将军在青云山上的遭遇,我早就心怀不平,若义父彻查徐见敏的不法行为,此事定会水落石出。届时,我会让义父还你一个公道。”

“末将多谢大将军!”姬萦一脸感激,“这里离暮州不远,如果大将军不嫌弃,还请随末将先回暮州,让众将士包扎伤口,治疗伤势,也好?让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入土为安。”

张绪真的目光扫过万莱坡上众多亲兵的尸首,沉声道:“……好?吧,那就先回暮州。”

姬萦让带来?的暮州兵帮忙,搀扶伤兵的搀扶伤兵,搬尸体的搬尸体。

众人回到暮州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只剩下一个余晖。

张绪真决定在暮州休息一晚,他要做的事很多,不光有安抚剩下的亲兵,还有准备抚恤金,购置棺椁——他已?决定将那些在万莱坡战死的亲兵带回青州安葬。

从姬萦的角度来?看,比起让这些为他而死的人魂归故里的执着,让一具具尸体在炎炎夏初长途跋涉,腐烂发臭——张绪真更像是在给?自己的可怜和悲惨增加筹码。

这一晚,姬萦也同?样有事要做。

被单独关押在暮州州狱里的徐见敏,由江无?源和尤一问要加看守。他在阴湿的地牢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管说什么都?无?人搭理他。

自出发万莱坡后,他滴水未进,再加上被俘后至今的接连不断的叫骂,徐见敏嗓子里都?要冒火了,牢房里却连杯水也没有。

“我是宰相徐籍的二公子……你们这么对我……我一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此时此刻的徐见敏,披头散发,犹如困兽,哪里还有姬萦初来?暮州时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

忽然,牢门处泄出一缕月光,一个熟悉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夫人!”徐见敏震惊道。

一见徐见敏,告里的眼泪就从苍白的面颊上流了下来?。

“敏郎……”

“夫人,你怎么来?了!这里太过潮湿,你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快快回去吧!”徐见敏握住牢房的栏杆,急切道。

“我把你送我的那颗夜明珠给?了看守的人,他们才让我进来?待一小会。”

告里流泪道:

“敏郎,我听说你失败了,要被押解去青州……是我错了,我应该劝阻你的,我们果然不是张绪真的对手……”

“你别胡说!”徐见敏怒声道,“他不过是捡来?的义子罢了,真到了青州,还不一定是谁输谁赢呢!到了父亲面前,那幅画便?是他想谋害我的罪证。我出此下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那要是父亲不相信你呢?”告里含泪说道。

“他不会不信的。”徐见敏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只要我告诉他,徐鸣鸣就是张绪真杀的,他不得不信。”

“徐鸣鸣?”

“那是我的一个庶妹,死时才十二岁。”徐见敏说,“我父亲重嫡轻庶,唯有徐鸣鸣是个例外。徐鸣鸣生得最肖父亲,又?惯会人前一套背面一套,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父亲喜爱徐鸣鸣,因而府中众人都?会给?她几分?面子,就连我那眼高于顶的弟弟,也会叫她一声妹妹。”

“徐鸣鸣性情骄纵,比徐皎皎甚至徐天麟更甚,但她不仅骄纵,还生性恶毒。她动辄打骂下人,以他人受苦为乐,喜欢抢别人的心爱之?物。府中子女,除徐皎皎和徐天麟外,都?或多或少受了她的欺负,她最爱欺负的,便?是我那没娘的兄长。”

“张绪真虽然受父亲宠爱,但并非亲生,徐鸣鸣嫉妒他,曾在人后编排他的身?世被他听见。”徐见敏冷笑道,“张绪真这人,用?笑面虎来?形容都?是侮辱了笑面虎,只是因为人后的几句非议,他便?冥思苦想,设下了一计。”

“什么计?”告里问。

“他假意?示好?兄长,送了一支玉簪给?他。”

告里目露惊愕。

“没错,十二岁的兄长信以为真,很是爱惜那支玉簪。不过两日,玉簪便?被徐鸣鸣夺去。”他说,“一年后,徐鸣鸣重病不起,莫名其妙就病死了。父亲为此十分?痛惜。”

“张绪真设下此毒计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徐见敏冷哼一声,“画卷一事,不过是他的故技重施罢了。”

徐见敏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食物香气,目光落到告里挎着的小篮子上。

“那是什么?”

告里像是恍然回神似的,连忙把篮子里的碗碟拿来?,通过最底下的食物通道递进牢房。

“我怕他们不给?你饭吃,所以匆匆在家准备了一点。”

“你有心了。”徐见敏感慨道,“患难见真情,等为夫挺过这次难关,一定会将你抬为正妻。”

“我们之?间就不必说那些了,敏郎如何对我,我心中一直有数。”告里低下头擦了擦眼泪。

徐见敏揭开碗碟盖子,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香蕈汤,一时间唾液大盛。

“还是夫人懂我。”

他拿起碗筷,对着告里带来?的食物大快朵颐。

鲜美的香蕈顺着他的喉咙滑下,他一连吃了两大碗饭,又?喝了一碗能鲜掉舌头的香蕈汤,心满意?足道:“如此为夫就有力气上青州诉冤了,夫人莫怕,我定能安然归来?。”

告里定定地看着他,唇边扬起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