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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籍对徐天麟的不请自来并不意外,他冷冷睨了面前的幼子一眼:“是又如何?”

书房内烛光昏黄,映照在徐籍冷峻的面庞上,更添几分威严。

“父亲!”徐天麟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脸庞因愤怒而略显发红,“难道你真要为徐异说亲姬萦?他徐异凭什么??他在青州就是个笑话,你怎能将?这样的人说给姬萦!”

“放肆!”

徐籍一声低喝,犹如惊雷在屋内炸响。

徐天麟脸色怒意未消,但还没说完的怨言已经卡在了?喉咙里。

“你当姬萦是何人?市井民女吗?不配徐异,你想?让她配谁?”徐籍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徐天麟,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天麟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他低头避过了?徐籍的目光,像一株在狂风中被迫垂下头颅的嫩草。

“配你义兄?还是其他哪位节度使,亦或直接给皇帝为妃?!”徐籍从桌前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射在徐天麟脸上,沉声道,“你干脆杀了?你父亲,把整个徐家送给她得了?!”

徐天麟连忙低头抱拳,面有愧色:“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以姬萦之才,配徐异太过可惜……徐异在青州便?是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整日不务正业,却想?着求仙问道,捣弄仙丹……如此之人,怎配……”

他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无声。

书房外,树叶被风吹落,飘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重?新?抬起头,直视着徐籍的面孔,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若父亲是担心姬萦嫁给他人,带走慕春势力,儿子愿意求娶姬萦,这样父亲便?可高?枕无忧!”

徐天麟本以为找到?了?两全其美之法,没想?到?徐籍因此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浮现。

“荒谬!以你未来之尊,怎是一个姬萦配得上的?!”

徐天麟愣在原地:“……以我未来之尊?父亲,儿子不明白?。”

“你现在还不必明白?。”徐籍压下怒气,冷声道,“你只需知道,对于你的婚事,为父另有考虑。”

徐天麟紧抿嘴唇,眼中的不服却难以掩饰,但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

“……是。”

……

暮州最近很是热闹,街上出现了?许多道士打?扮的人。多年不下山的道教之中,竟然出现了?节度使这样的大人物,使得暮州一跃变成仅次于龙虎山的道教神圣之处。

更不用说,这位自己?人节度使,出台了?对道教的种种友好的政策。一时间,慕春范围内的道观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尤以暮州为多。

慕春节度府西院的菱角阁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丹道活动场所。

丹术原本就是全真派的看家本领,而姬萦作为全真派下白?鹿观的观主?,由她出面,邀请了?慕春领地内有名的丹道高?手前来菱角阁交流学?习。

那位声称需要安静的徐姓竹竿,在听说来的都是此中高?手后,再也?没想?起来自己?的要求。

只不过,这位又是节度使又是观主?的东道主?,似乎对炼丹有着某种奇特的兴趣,出炉丹药了?,她不来,但每当炸炉,她必定赶到?。

“……这回是为什么?炸炉的,找到?原因了?吗?”

姬萦巡视着炼丹房内已经碎裂的丹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碎裂的丹炉碎片散落一地。几个丹道老手和自称天资派的徐异站在一旁。

“……也?许是火候的问题。”一个穿黄色道袍的老者抚须沉吟道。

另一名有着乌黑盘发的中年女冠则立即反驳道:“不对不对!上一回炼回春丹的时候也?是这个火候,怎么?没炸炉?”

“你们离我的炉子远些!一定是你们肮脏的口水喷进去了?,所以炉子才炸!往日这炉子是最听话的一个!”徐异跳脚道。

另外两名丹道高?手异口同?声反驳道:“放屁!”

姬萦思忖片刻,开口打?断了?争端:“再炸一次,不就清楚原因了??”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瞬间让喧闹的炼丹房安静下来。

三人都面露诧异地看着姬萦。

“炸炉的配方已经有了?,只要持续改变火候、配方,一定能试出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爆炸。”姬萦笑道,“知道了?如何导致爆炸,想?要避免爆炸,不就简单了??”

“可是……这频繁炸炉,不管是材料费还是维修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中年女冠犹豫道。

“怕什么?!”徐异财大气粗道,“我爹给我准备了?许多聘——炼丹经费,足够我们炸个几千次了?!”

姬萦心甚慰之,这是徐籍公费支持她搞研究啊。

视察完菱角阁,姬萦在走回东院的路上遇到?正好来找她汇报工作的谭细细。

“大人,往年的暮州冬至是由官府牵头举办灯会,今年可要一切照常?”谭细细低眉垂眼地走在姬萦身后,已经换上花棉袄的小猴子挂在他的肩膀上,睁着乌黑圆亮的眼睛望着姬萦。

“百姓的暮州太守升为节度使,正好州库又因活票之法资金充盈,今年不仅要办,还要大办。暮州的冬至习俗是什么??”姬萦说道。

“暮州百姓在冬至这一天通常祭祖、吃年糕,逛灯会。”

“那便?由官府前一天打?好年糕,在衙门前向民众免费发放吧。”姬萦想?了?想?,“既是要与民同?乐,打?年糕的事便?不麻烦仆役了?,由每城的太守带领着下层官员一起制作年糕,暮州城的由我和节度府内的官员来做。”

谭细细闻言,一张白?嫩的脸上充满笑容:“若能如此,百姓一定会感念大人的仁爱。不愧是大人,上鞋不用锥子,针行!”

在谭细细的操持下,关于冬至灯会的安排就紧锣密鼓地传递下去了?。

冬至的前一天,就连平日都是泡在军营的孔瑛和铁娘子也?都特意赶回。姬萦已经贵为节度使,却还愿意屈尊纡贵亲自为百姓打?年糕,别说是现存的六大节度使了?,就算是历来的节度使们,也?没有谁亲民到?这种程度。

做好事,当然要人尽皆知。

姬萦特意把众人打?年糕的场所安排在暮州衙门前的空地前。徐异那根竹竿,抱着手臂来看了?一圈,轻蔑地道:“做戏。”

做戏就做戏,这么?多节度使里面,只有她一人愿意为百姓做戏,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谭细细早就用那张巧嘴把姬萦夸得天上地下罕有,而孔瑛虽然还是板着一张不高?兴的脸,但他拄着一根拐杖特意赶回来帮忙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他对姬萦的肯定。

暮州衙门前的空地上,摆放着四个巨大无比的石臼。光这四个大石臼,就让原本宽敞的后院变得拥挤起来,更别说蜂拥而至的暮州百姓,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大人们则翘首以盼,无论?老少,都等着看节度使和一众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官员为他们打?年糕。

姬萦和秦疾帮着衙役将?一袋又一袋几十斤重?的米粉搬出,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打?年糕是门学?问,更是门技术。

好在姬萦已经安排众人提前学?过,因而今日在百姓面前实操起来,还不算太过狼狈。

铁娘子吆喝主?持着蒸粉的工作,江无源和孔会在旁做着力气活,不断将?搬出的米粉倒至特制的巨大蒸桶中,由以前做过打?糕的铁娘子掺水调整。

这活儿做起来不比徐异他们炼丹轻松,铁娘子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随着炉子里火焰的加持,蒸桶里逐渐冒出阵阵白?气,米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有那定力差些的垂髫小童,已经开始望着蒸桶流口水。

米粉蒸熟后,便?是石臼上场的时候了?。

江无源和孔会用打?湿的布料包住滚烫的桶边,合力提到?石臼前,将?蒸熟的米粉块倒入。

白?白?的粉块一倒出,甜甜的米香就充满整片上空。人群中一阵骚动。

姬萦笑着走出,接过江无源递来的杵臼,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高?高?扬起,借着它自身的重?量落下——姬萦小心控制着力量,以免一个不注意,把石臼给锤碎了?。

每一次杵臼落下,白?色的米粉飞起,都好像瑞雪已至。姬萦的鼻尖和黑发上,都染上了?有米香的雪花。

另外的三个石臼中,都陆续倒上了?蒸熟的米糕,秦疾接过杵臼,豪气冲天地大喝一声:“看某来!”

杵臼像是他的流星锤,石臼则是他的敌人,杵臼对着石臼一阵激烈的锤击,雪白?的米糕在杵臼击打?下迅速变形。

其他人也?都陆续接过杵臼捶打?米糕,衙门前的空地上一片欢声笑语。

江无源因为脸上有面具,怕吓到?普通民众,一直呆在角落不出。姬萦见状,硬是把他拉了?出来,要他帮忙捶自己?面前这一臼。

“殿……主?公自己?来就好,属下面容丑陋,恐怕会让百姓心生芥蒂,影响了?主?公施糕的计划。”江无源低声说。

“畏惧便?畏惧吧,他们不吃,我吃。”姬萦笑着推了?他一把,“还是说,你不会?”

“……属下幼时曾与妹妹一起打?过年糕。”江无源面具下的眼眸闪过失落。

姬萦笑道:“这不是正好。”

在姬萦的鼓励下,江无源这才握住杵臼,慢慢捶打?起石臼中软糯的米糕来。

姬萦看着那张他亲手打?磨出的木质面具,仿佛透过那冰冷的木头看到?了?江无源温柔的内心。

江无源和霞珠的家人,姬萦早就让尤一问借助云天当铺的关系去找了?。只不过,天地如此之大,想?要海中捞针,无异于痴人说梦。

相比起霞珠,江无源的情况更为棘手。

他还记得自己?村子和家人的名字,尤一问派人去寻访之后的结果?与江无源所知道的相同?,当年三蛮劫掠村庄,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被残杀,躲入山中逃过一劫的山民在一个月后返回村落,埋葬了?大量腐烂的尸体。

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无法辨认死者是谁。

江无源期望着家人能够逃过一劫,但他的理智其实明白?,他的父母和妹妹,已经很可能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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