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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珠曦把捡回来的奇花栽在了后花园的假山下。

奇怪的是, 她吩咐小厮栽花时,栽花的和路过的,都面‘色’古怪。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沈珠曦好奇道, “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独特的花, 开起来像个‘毛’球, 颜‘色’也青翠可爱。这样的花,怎么会一点名声都没有呢?”

栽花的小厮含糊道:“小的家里是卖油的,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是很了解……”

沈珠曦看它蔫蔫的样子,担心它不能适应移植后的土地, 正想要不要再给它搭个挡雨的小棚,李鹜回来了。

她把这事忘在脑后, 起身去前院迎接李鹜去了。

李屁人这厮,小气得很, 若是见她在家却不来迎接, 立即就会噗噗放屁。体谅到他为这个家的身心付出,沈珠曦退让一步,每次都用公主之身亲迎。

这事以后不能叫太子知道,否则李鹜定会丢了屁命。

沈珠曦去到前院的时候, 李鹜和李鹊正在神‘色’严肃地商议什么, 见她出来,两人自然中断了对话。一旁磕光了整盘瓜子的李鹍见她出现, 立即叫道:“猪猪来了, 吃猪猪……”

李鹜道:“我带了烤‘乳’猪回来, 你吃过没有?”

沈珠曦:“……”

她吃过的美食佳肴比他吃的米饭还多,他这个问题,是对金枝玉叶的侮辱。

“没吃过襄阳的。”沈珠曦避重就轻道。

“正好,今日就让你尝尝鲜。”李鹜道。

“你吃过吗?”沈珠曦好奇道。

“没吃过。”

“你想尝鲜?”

“这是大哥在随记鸡店对门买的。”李鹊笑着‘插’话道, “大哥见随小姐站在店门口招呼生意,想也不想就迈进了对门的烤猪店。随小姐气得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呢。”

“幼稚。”沈珠曦看着李鹜道。

“我乐意。”李鹜昂着下巴道,“怎么着,让随大娘来打我啊。”

……这屁人,有时真的很欠揍。

沈珠曦不禁疑‘惑’,他是怎么保持这欠揍的‘性’子长这么大,而没有被纠正过来的?

烤‘乳’猪上桌后,沈珠曦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能和随记鸡店打擂台的烤食铺子,这烤‘乳’猪皮脆肉嫩,既保留了猪肉的原汁原味,又把香料的添香控制在了一个恰好的范围,滋味卓绝,让盲买的李鹜也吃了一惊。

四人围坐一桌,除了身边多了些沉默不语,会响应要求的木头人以外,平淡温馨的日子和鱼头镇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用过夕食后,沈珠曦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报平安的短信封好,托小厮送到驿站寄走。

希望九娘收到她的信后,能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尽早原谅她的不告而别。

当天夜里,沈珠曦睡得‘迷’‘迷’糊糊,被屋檐下哗啦啦的雨声惊声。

一开始,她还心平气和地倾听这夜雨奏响,就在她即将再次坠入梦乡时,沈珠曦想起昨儿才移植过来的奇花,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

那奇花移植下去的时候就要死不活,要是再被大雨打上一夜,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心急火燎地翻身下床,跨过李鹜的时候,一不小心,不知道踩了他哪儿,惹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抱歉!”沈珠曦顾不上查看他的伤势,穿上绣鞋急匆匆往外跑。

昨日种下奇花的地方黝黑一片,爆豆似的秋雨噼里啪啦地落在假山上,地上,草叶上。

守夜的婢女疾步走来,沈珠曦来不及解释,吩咐她去找一盏灯笼,一张油布来。

婢女去找灯笼和油布了,沈珠曦毫不犹豫地跨进了雨幕。

接着微弱的月光,她找到了白天种下的那株奇花。它被暴雨压折了身体,‘毛’茸茸的大脑袋垂落下来,沈珠曦一个箭步走到它身边蹲下,用两手合成一个小小的雨棚,为它遮挡无情大雨。

微带寒意的秋雨接二连三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单薄的亵衣很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下。

“沈珠曦!你又在发什么疯?!”一只手臂用力把她一扯,沈珠曦险些跌倒在地。

她没时间回头,赶紧又把双手重新遮挡在奇花头上。

“遮雨的油布马上就来了,我就为它挡一会!”

“你会生病的!”李鹜怒喝道。

“我不会,我身体一直都很好……再一会,就一会……”沈珠曦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她手心下重获一小片安稳天地的奇花。

“沈珠曦——”

李鹜伸手来拉,她用力挣脱,大声道:“没有我,它会死的!”

“它只是一株大葱!”李鹜气得大吼,“一株随处可见的大葱开的花罢了,送人都没人要!这么低贱的东西,你有必要搭上自己吗?!”

“我喜欢!我喜欢——无论它是牡丹还是大葱花!”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沈珠曦气得颤抖,她的声音在密密织成的雨网里回响,“你们不要它,我要它!它被扔在大街上,还抓着泥土想活下去——我会让它活下去!我不会抛弃它!”

奇花重新站直了身子,团子般的圆脑袋在夜风吹拂下微微摇晃,就像在和她点头道谢。

这么乖巧的花,为什么会有人将它遗弃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将它随手抛弃,它只会死路一条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她一个人,无法在宽广的世间活下去吗?

沈珠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她恨自己的软弱。

她多想变成水火不侵的铁人,多想一夜过后,就变成可以遮天蔽地的大树。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做。

她在深宫里卑微且孤独的生长,她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看着父皇和母妃,甚至傅玄邈的脸‘色’,活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被人抛弃,抓着微少的一捧土,从看似风光的云端,落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没有土,没有水,没有希望。每个人都可以从她身上践踏而过。

牡丹和葱花,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管不顾脱口而出后,好一会的时间里,只有雨声噼啪奏响。

李鹜一定讨厌她了,李鹜一定觉得她不知好歹,李鹜一定再也不想理她了。

可是落在身上的雨滴,为什么忽然小了?

沈珠曦抬起头,怔怔看着脱下外袍挡在她身上的李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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