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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那头,刘彻正在对着面前的资料进行头脑风暴。

汉武帝位面虽然没有陈宫、蔡文姬那样记忆力惊人的奇才,能够完全一比一复盘此前所有副本参赛过程,但文人却不少。

司马相如、庄忌等人作为饱读诗书的大文学家,头脑十分灵光,让他尽可能地对参赛副本详细记录,还是问题不大的。

刘彻把所有资料都翻了一遍,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资料根本就毫无帮助!

哦豁。

自家冠军侯是所有参赛者中,进入副本时间最晚的一个。

此前再晚也不过是陆秀夫和小皇帝跳海,还可以图谋出海建国之类的,到他这边,直接就已经宋廷灭亡,兵力全灭,一无所剩了。

这还能怎么努力?

别的不说,「拯救大宋」这个任务肯定是没法完成了吧?

他倒是知道有个人应该很了解此事,那就是明太祖朱元璋。

外公陈英之前就在张世杰的队伍中,一直奋战到了最后呢,老朱小时候肯定听过相关故事。

但汉武位面的参赛机会是通过打败人家得来的,现在正处于一个相看两厌、最好不见的状态,没法直接去询问老朱。

刘彻叹息一声,愁得头都大了。

忽然想起霍去病还在等他的回复,于是沉声说:“你那边的情况朕不清楚,等张世杰醒过来再说。”

霍去病无语,这可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说了等于没说。

此刻风暴渐转平缓,他们正坐在一条木板上,持续顺水往前漂流。

张世杰在边缘处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凝眸望了海面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半晌,蓦然举剑,割向了颈间。

眼看他就要血溅五步,幸而霍去病早就有所关注,在第一时间就夺下了他的剑,冷声道:“一上来就要自杀,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死”,张世杰神色平静地说,犹如死寂的深水般毫无波动。

霍去病微微皱眉:“可你刚脱离险境,劫后余生,照常理而言应该生出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张世杰摇了摇头:“谢谢你救了我,但我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霍去病又道:“若是陆秀夫在此处,断然不会如此。”

张世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佩剑,眸光凝驻在「陆君实」三个字上,流露出了深深的痛色:“他确实不会。”

“那年端宗小陛下新丧,群臣人心惶惶,皆欲一哄而散,是君实留住了我们——”

小陆相公素衣如雪,神情镇定,带着一以贯之的从容与温和,似秀丽的春雨烟波一般,仿佛能化开人心上所有的焦灼不安。

他拉住卫王赵昺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告诉所有人说:“端宗虽然已去,但卫王还在此处,汉光武以一旅一师尚可以成中兴大业,如今百官有司皆具,士卒数万,此岂不可为国邪?”

张世杰第一个站出来响应了他,就像以往许多次所做过的那样,在天崩地裂之后组建起了新的政权,撑起一片天。

他们从年少时就开始并肩作战,分工素来十分明确,君实负责指挥,运筹帷幄,作茫茫前路上的那盏长明灯,而他负责挥戈跃马,埋头拼杀,君实指哪儿他打哪儿。

二十载生死茫茫,一直到如今。

他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风雨同行,走过山河日月人间花开,也走过烽火满地破土流离。

“君实确实不会放弃”,张世杰轻轻地说,“可是,他不在了啊。”

他当真是斗志全无了,霍去病眉心一蹙,决定继续拿语言刺激他:“你堂堂一国太傅兼最高军事长官,难道离了陆秀夫就不行了?”

“我是不行”,张世杰居然无比坦诚地说,“他就是我决战到现在这一刻的理由,为国为家,我都已经尽力了,我现在要去见他了。”

霍去病扶额一阵,颇觉对方油盐不进:“话不能这么说,陆秀夫他……”

张世杰忽而发现了不对,打断他道:“你叫君实的全名,而不是陆相公——你并非宋人?你是谁?”

霍去病:“……”

合着说来说去,你就只对陆秀夫相关的人和事无比敏锐吗!

霍去病告诉他:“我是大汉冠军侯霍去病。”

张世杰一阵惊愕,目光移到他脸上,凝眸注视了半晌,忽而颔首道:“如此气场,之前在水中又能轻易制住我,确为不世之将星,想来应该是本人……世上真有一梦千载之事?”

霍去病肯定地点点头:“然也。”

张世杰神情中悲大于喜,写满了遗憾,蓦然长叹一声:“可惜你来晚了,若你当初能救下君实和圣上该多好。”

霍去病:害,谁不是呢,他也觉得自己来晚了呢。

二人正交流着,忽觉不远处的波浪剧烈一阵动弹,狂风呼啸。

但这架势又有别于先前的飓风来袭,仅局限于局部地区,隐隐夹杂着一股奇异的声音顺水而来,韵律悠扬,隐隐约约似成曲调。

紧接着,海面倏然绽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两侧潮水高高地涌起,矗立如悬崖。

很不幸,他们这块木板恰好处在了裂缝的位置,被倏然冒出的海水一下子顶上天,约有数十层楼之高,又如乘坐滚筒洗衣机一般,飞荡了几个来回,摔得头昏脑胀,七荤八素。

而后这滚筒洗衣机仿佛一下子停电卡顿了,木板倏然停滞在半空中,悬浮着一动不动。

眼前水雾滔滔模糊了视线,霍去病什么都望不见,惊疑不定中抬手向外一摸,居然摸到了一片「陆地」。

???

天幕前的观众:“……”

这是什么情况,咋就忽然登陆了呢?

霍去病摸了好一会,但觉触手之处十分光滑柔软,好像很Q弹,于是向张世杰借了剑,使劲向下一戳。

这一下,剑锋直接没入了「陆地」最深处,身下的木板陡然一阵剧烈震荡,忽而疾速下坠,眼前的浪花也在飞快地坍塌,在比一个呼吸更短的刹那,直接坠入了海水深处。

在无尽的风浪颠簸中,木板不知被甩到了什么地方去,但人却没有继续下坠。

当眼前的一切障碍物都飞快地消失之后,霍去病睁眼望去,发现自己和张世杰居然站在了一只巨大的鲸鱼脊背上。

这只鲸体型磅礴,如同一座沉没在深海中的岛屿,身躯在海水中平稳地向前行驶。

先前的那一剑似乎让它颇感疼痛,发出了低低的哀鸣声,一滴无形的泪水坠入了深海中。

霍去病颇感抱歉,立刻去把剑拔了出来,手指贴着胖鲸鱼圆滚滚的皮肤摸了摸,权当是在安抚它,一边小声说:“真抱歉,我不是有意让你受伤的,你大鱼有大量,请原谅我吧。”

摸了好一会,也不知鲸鱼是不是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忽而平静下来,嗡鸣着发出了一道乐声,随着水波缓缓扩散开来,似长啸,又似哼唱,悠扬婉转,曲折绵延,是一种纯出自然的天籁之声。

张世杰沿着鲸鱼背一阵乱走,借着这趟顺风车抓了几条鱼,渐觉氧气缺乏,气力不知地坐在了原地。

霍去病也觉得眼前有点发黑,再这么继续留在水底,非送命不可。

他深一脚浅一脚,如同踩在柔软的云端,慢慢走到了鲸鱼的脑袋上,俯身对它说了几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让它送自己上去。

结果这条鲸鱼也不知是压根没听懂,还是全然听错了内容,忽而扎了个猛子,直接窜进了深海!

霍去病猝不及防,险些被突如其来的狂暴水流卷飞出去,却被鲸鱼抬起一边的鱼鳍,及时将他牢牢按在了脑袋上,保护得严严实实。

后方的张世杰就没这么幸运了,幸好他反应快,一剑深深地扎入了鲸鱼的身体,倒也暂时稳住了身型。

鲸鱼在海底迅速一阵游动,气息一吐,身前登时无数鱼儿接踵而至,汇聚成浩浩荡荡一阵漩涡,蓦然被它带着顺流而上,一路来到了海面。

霍去病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站直身体,看见鲸鱼硕大的鱼鳍在他头顶挥了挥,一下子指向了身边那些成千上万汇聚到海面上的鱼儿,又将他往那里推了推。

这动作不知怎的,似乎总带着一股夸耀的意味,仿佛在说:

看,是我给你打下的鱼群江山!

天幕前的观众们:噗。

霍去病:“……谢谢?”

汉武帝倒觉得这事理所当然,鲸鱼既然有灵,并非天生蠢物,那偏爱自家冠军侯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嘛,世间谁不偏爱他啊。

刘彻在修建长安城太液池的时候,就在里面放了三座假山,象征方丈、蓬莱、瀛洲海外三道,还刻石为鲸放置其中。

既然今天鲸鱼救了冠军侯,那么应该再摆放几个雕像进去才对!

此刻,鲸鱼降落到了一个很低、无比靠近海面的位置,让霍去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捕捉到鱼。他选了三四条看起来特别肥美的,就地生火烤制,并且邀请张世杰过来。

张世杰看着自己手中仅有区区寸许长的小鱼,复杂神色溢于言表。

大家都是同一条鱼上的乘客,这鲸鱼也不能如此厚此薄彼吧?

对不起,鲸鱼告诉他,还真能——

片刻之后,霍去病生出了一个绝妙的念头,虽然现在没有舟船,但可以用鲸鱼来替代啊,送他们抵达一个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