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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作时下最常见的名士打扮, 一身峨冠广袖,飘逸如云。

然而,再普通的装束到她身上也变得不普通了起来。

只因她气质皎皎, 灵秀漱玉,全然是一派白云孤飞、寒松动弦的绝俗风度,抬眸的一刹那, 整座燕都的宫殿仿佛都被衬得黯淡了下来。

李白委实不知道, 李清照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慕容鲜卑的座上宾,看样子地位还挺高, 周围一众老小都规规矩矩地看着她玩, 没有一个敢逾越造次。

刚想走过去问问,就被燕帝慕容儁拽住, 强行留了下来。

为迎接李白一行人,慕容儁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宴会。

他毕竟是想要招揽人才,而不是奔着跟人结仇来的。

虽然强行掳人的手法粗暴了亿点点,但还是摆出了一副理贤亲士、雅善相招的姿态,想修复一下关系。

李白:“……”

总觉得这个燕帝在试图扮演自己好像有智商的样子, 就好像一只猩猩……不对, 一只二哈在扮演人类。

慕容儁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正在用新学会的几个零星汉语单词, 同李白拉拉扯扯:“太白先生, 你这次肯来燕廷,朕心里特别高兴——”

李白无语,心说这不是被你的人打昏了绑过来的吗,怎么就变成他“肯来”了。

下一刻, 就听见慕容儁特别大声地逼逼道:“朕现在的心情, 就是笑到脸裂开了一条缝, 缝里钻出了一只会跳舞的小麻雀!”

李白为这无比惊悚的画面沉默了片刻,徐徐发问:“这是——喜笑颜开,欢呼雀跃?”

慕容儁点点头,殷勤地给李白倒满杯中酒,自己却没斟上,而是直接抱着坛子狂饮,气度豪阔,如鲸吞海吸一般。

待一坛酒尽数饮下,他才一振衣衫,若无其事地拂袖擦了擦嘴。

一转头,见到李白也将杯中的美酒喝完,慕容儁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真诚了些,觉得这人洒脱随性,全无那些文人一贯的羁糜之性。

他笑着说:“朕今日见了你,就如汉昭烈帝见诸葛亮——那句形容怎么说来着,如同鱼一头扎进了滚烫的沸水!”

李白:“……”

说得很好,下回不要再说了。

诸葛亮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如鱼得「水」还能是沸水的水。

慕容儁还在继续卖力地表演:“太白先生相貌堂堂,好像玉树临海遇见了飓风!”

……合着是这么个「玉树临风」法,直接被吹上天了是吗。

慕容儁又道:“太白先生风度潇洒,如同背着一块大玉石哼哧哼哧爬山!”

……裴楷的棺材板怕是要按不住了,「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分分钟成了硬核爬山。

慕容儁高高兴兴地说:“太白先生才学丰厚,把你的作品统统卖出去,可以换回五辆价值连城的宝马鎏金香车!”

……倒也不至于这么廉价哈。

慕容儁一挥手,掷地有声地进行了最后的总结:“从今日起太白先生留在燕廷,号召力是惊人的,天下才士必定如同蝗虫看见庄稼一样迅速集中聚拢过来!”

……咱就是说,比喻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到这里,李白实在是听不下去,随手给他倒了一杯酒,你可闭嘴吧。

慕容儁一怔,低头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这只手修长,利落,极为骨节分明,从指尖到腕底的线条苍然如玉,好像朔风萧瑟、日夕斜阳的挺拔青山。又因为长年握剑,指腹带着一层隐约的薄茧,便自带了一种凌厉的气场,抬袖指尖,隐现锋芒。

慕容儁忽然高兴起来,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仰头就干,一面欣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白先生这样的风采,这种感觉就好像蜀地的——”

到这里,他忽然出了一个bug,因为喝太多酒大脑有点短路,忽然忘记了该怎么称呼狗。

鲜卑语里面也有狗,读作“aqa”(若干),但李白并不能听懂。

毕竟在他的时代,已经没有鲜卑语这种东西存在了,早就随着一代代汉化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别说是他,就算是北魏帝王后裔的元稹,人家也不会鲜卑语。

慕容儁见李白神色茫然,转头目光往四周张望一阵,见没人注意到这边,飞快地抬起手作爪子状,在脸边上摆了两下:“就是那个——蜀地的汪汪汪,对,汪汪汪第一次见到太阳。”

李白沉默了一会:“屈子所说的邑犬群吠,蜀犬吠日是吧?”

慕容儁神色激动地点头,一拍膝盖:“太白先生果然知我!”

李白:“……”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苻坚啊苻坚,汝一统北方,推广汉化,让这些胡虏从此都开始讲汉语,真真是功在万古。

不然胡虏们真是什么语种都能蹦出来,甚至可以跨越物种的界限!

慕容儁自觉跟他聊得很是愉快,不禁兴致高涨。

鲜卑初入主中原,慕容儁自己又是青年开国,春风得意,基本没有什么掣肘,亦不讲究太多礼数,完全就是兴致所至,想一出是一出。

比如此刻,他就拉起了李白,神神秘秘地说:“朕带你去见一位高人。”

李白面无表情,看着慕容儁整个宛如分海一般,拨开了吵闹不休,里三层外三层围得紧紧的人群,走向李清照。

李清照正拿着一枚玉盅摇骰子,蓦地一松手,轻轻揭开了盖子。

众人一齐屏息看去,都在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大气都不敢出,觉得这几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三枚骰子整整齐齐竖起来叠在一处,点数为一的那颗落在最上面。

李清照微笑道:“承让承让。”

围观群众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彩!”

“太傅这下可要输惨了!”

“终于看到了铁公鸡拔毛,易安先生加油,给他的家当全都赢过来!”

对于刚入主中原的鲜卑人来说,赌.博乃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堪称男女老少,全员参与,在酒宴上自然也少不了。

太傅辅弼将军慕容评刚从洛阳地区处理完事务归来,听说邺都来了个李清照,他一向看不起汉人,尤其是南人,就想将她整治一番。

没想到自己这般莫名其妙地败了,而且败得凄惨不已。

慕容评脸色铁青,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盯着李清照:“久闻南人狡诈多智——”

“瞧太傅这话说的”,右司马皇甫真与他素来不对付,当即眉梢一扬,笑嘻嘻地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输不起呢——不会吧,不会吧,你瞪我作甚,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

慕容评大怒,压低声音威胁道:“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皇甫真十分做作地扯了扯耳朵,刻意大声说道:“什么?太傅说他囊中拮据,需要稍微宽限些时日!”

转向李清照时,神色中却下意识多了几分敬畏:“易安先生,你同意吗?”

李清照微笑颔首,字字扎心地说道:“太傅的为人一向十分漂亮,我自是信得过的。”

慕容评:“……”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慕容评乃是当朝皇帝的小叔叔,位高权重,自恃身份,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不认账,只得暗呼倒霉,示意旁边的下人将十只装满珠宝珍物的铁皮箱送上。

为什么是十只箱子?因为先前已经输了一波又一波,输掉的东西码成了小山丘,尽数堆在一边。

李清照动动手指,轻而易举地赢回了连城之富。

然而,慕容评一向视财如命,拿出这么多钱简直宛如杀了他。

“本王愿赌服输”,他从牙缝中挤出一道声音,“东西你拿去。”

李清照随手打开最上面一只箱子,一片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倒影入她清冷平淡的眼眸当中,却又如流云开合般空无一物。

她声音清脆空灵地说:“太傅可还要再赌最后一局么?若你赢了,这些东西都可以收回去。”

“来!”慕容评强行按捺住怒火,伸手拿起骰子。

“且慢”,李清照却拦住了他,“总是掷骰子未免无趣,不如换一种玩法——双陆、打马、关扑、叶子格,你选一种吧?”

燕国的吃瓜群众一听易安先生又出了新奇的东西,全都凑过去竖起耳朵倾听,便是连慕容儁也不例外。

“易安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竟有如此多的巧妙玩法”,慕容儁不禁感叹道。

那日,李清照进入副本,一来就抵达了燕国王宫,属于开局就进了敌人大本营的操作。

她从天而降,出现得很突然,还伴随着一阵璀璨夺目的流光,宫中守卫都惊呆了,直接把她当成了刺客,杀气腾腾地冲上去。

李清照扫视一圈,见燕宫侍卫少说也有数百之多,用常规手段肯定是无法存活了,当即决定剑走偏锋。

先是声称燕国药丸,慕容儁必死。

众侍卫理所当然大怒,将她压送过去面见慕容儁。

结果燕帝尚未说话,李清照已是开启了怼怼模式,对这家伙进行了一通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批评,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全都说得一无是处。

饶是慕容儁的汉语水准压根不过关,一大半词汇都听不懂,却也感觉到了一种智商被压制住的窒息。

他后来每每想起这一时刻,都不禁佩服自己,居然没有直接拔出佩刀,而是十分耐心地走下宫阶,问李清照,你觉得朕应当如何改正呢。

李清照以一种极为蔑视的眼光看了他一会,忽然“哈”了一声。

慕容儁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你笑什么?”

“想到了好笑的事情”,李清照目光看也不看他,抱起手臂淡淡道,“有人指着一块全是孔的蜂窝,问我该如何填补上面的漏洞,哈哈哈。”

慕容儁:“……”

李清照又道:“区区一个慕容氏,起起落落,居然搞出了五六个不同国家,你可真是老太太在大街上摔跤——不服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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