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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侯安都这憨憨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有不长眼的在质疑他的储君身份,于是就干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

他带着兵马闯入朝中,按剑上殿,霍地一下子当场抽出来:“今日之事,后应者斩!有谁敢不同意,且试我剑!”

陈茜茜:?

他正要说话,但侯安都见他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焦急不已,伸手就要拽他。

结果衣袖没拽到,反而扯住了玉簪,当场来了一套散发抽簪,然后将他推上了天子座。

百官齐齐长舒一口气,陈蒨就在懵逼中接受了满朝文武的膜拜和朝贺。

史称,“以手解世祖发,推就丧次”,这短短十个字,堪称需要陈茜茜用他的一生来治愈。

自古以来有披头散发登基的天子吗?对不起,现在见到了。

陈蒨想到这里,又见侯安都给他束发束了好半天,进度才完成一半,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的头发有什么特殊偏爱——很不幸,还被写进了史册。

他又等了一会,就在耐心基本消耗殆尽的时候,终见侯安都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发尾,十分理所当然地问:“我下回还能来吗?”

陈蒨:???

他觉得不行!

……

抵达目的地时,已然夜色深沉,天地间漆黑一片,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辛弃疾已击退了数次齐军先锋的冲击,正举着火把,站在城楼一处森然拐角观察地形。

“快回来”,陈蒨伸手将他一扯,微微蹙眉道,“岂能暗夜执炬,明火仗铠,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辛弃疾扬眉道:“我正是要他来。”

这些日与齐兵对垒,段韶从战无不胜转化为屡屡受阻,饶是他一贯沉稳端庄,也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出阵来到城下察看,就这般认识了辛弃疾。

陈蒨一想,已明其义,当即往旁边一步站到了暗处,挽弓拉开如满月,蓄势待发,一面转头暗打手势,示意萧摩诃速速让弓箭手到位。

就在下一刻,城下一支摄满寒芒的利箭破开夜雾冥蒙,凌厉激射而出,以一击毙命之势射向了辛弃疾的心口。

与此同时,陈蒨也已经大致摸清了射箭者所在,弓弦一振,尖端裹挟着火焰照亮长空,下一刻万箭齐飞,俱是向着那个方向射去。

“如何?“电光火石之间,他飞快地回眸看了一眼辛弃疾。

辛弃疾之前被那支箭瞄准,虽然及时闪躲,但还是被刺中了手臂。

血流如注中,他面色坦然地拔箭,语气平静地说:“落雕都督名不虚传。”

二人这番操作可称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轮弓箭射毙,夜色里乱声四起,人仰马翻,也不知北齐折损了多少人。

陈蒨为辛弃疾牵来马,趁夜开城出击,锐旗如潮而进,在暗夜中与齐兵甫一交接,便是喊杀震天,直入敌营中放了一把烈火,又乘胜追击。

到天明时清点,俘获敌军战马数百,并辎重粮草无数,齐兵业已北撤数十里,再度为营扎寨。

明夷军齐声欢呼,陈蒨往北齐空荡荡的军营走上一遭,见段韶、斛律光虽仓促撤离,却井然有序,分毫不乱,更兼抛出一支疑兵阻截,萧摩诃一时不察,竟被他二人越了过去。

是胜了,但只能算是战机上的小胜。

浩荡长风吹动旗帜飞舞,陈蒨凝眸看了半晌,忽而神来之笔般地来了一句:“这两人能挖来干活吗?”

辛弃疾:“……”

好端端的怎么还说起梦话了。

段韶是神武帝高欢的外甥,实打实的北齐近亲与托孤臣,斛律光的父亲斛律金就是在玉璧城下,一曲《敕勒歌》流传千古的那位,也是北齐铁杆支持者。

他委婉地说:“你的眼光确实很不错。”

陈蒨等了许久不见有下文,不由汗颜,仍是无比执著地追问道:“你先前说斛律明月后世是被鸩杀的,倘若告知他自己的最终结局,他会因此而心灰意冷,改投南方吗?”

辛弃疾沉思半晌,果断摇头:“不会。”

他试着举了个例子,“就像我告知于你陈朝的国祚仅有短短三十二年,你不会选择放弃,而是宁死不悔,竭尽全力也要将你的国家救回来一样,斛律光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未来会惨死,就选择倒戈相向,正所谓——”

“明知不可而为之。”

斛律光是真正的国士,各方面都堪称完美,一国的中流砥柱和王朝脊梁,他死之后,北齐也就真正地覆亡了。

所以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轻易背弃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改换门庭的。

陈蒨思量许久,虽觉确是此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辛弃疾告诉他:“除非效韦孝宽旧事。”

“那算了”,陈蒨立刻摇头,这等手段对付普通的能臣也就算了(慕容绍宗:???),对国士来说未免过于折辱。

辛弃疾见他似有余憾,只得提议道:“你要实在想试着招揽的话,聊表寸心,给他写点《与斛律明月书》之类的,什么「公侯怀文武之德,迈世之略」之类的……”

陈蒨感到这信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呢,终于恍然大悟:“然后他就会当作没看到,完美忽略我是吧。”

这真是一个招揽失败的悲伤故事!

……

辛弃疾本以为这一节已经过去了。

随着战线稳步推进,本方步步为营,段韶与斛律光二人使尽一切兵家手段也没能攻入北徐州,反而被赶回了江北。

高洋派刺史祖珽率兵来援,陈蒨立在城头望了半晌,见祖珽文官上阵,举止从容,调度有序,不觉抚掌喝彩,又问道:“这个能挖吗?”

辛弃疾叹息,咱们家虽然缺文臣,但也不是什么垃圾收容所啊。

他沉声道:“祖珽是个盲人,平日处理政务都要依仗旁人念诵,恐怕多有不便。”

陈蒨笑吟吟道:“小事一桩。俗话说得好,「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祖珽两只眼睛都看不见,我对他自是十分放心了。”

万朝观众绝倒,合着“湘东一目”还能这么解释,梁元帝都要被气活过来了。

辛弃疾又道:“此人虽然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但怪癖一堆,不仅当街强抢寡妇,而且还喜欢行当众盗窃之事,什么金子银子官书甚至印信都偷过,曾在高欢宴请朝廷百官的宴席上偷走了酒杯——”

陈蒨一想起那个场景的尴尬程度,顿时捏了把汗:“没事,自古以来德才兼备之人少之,有才无德也无妨,反正我能压制住他,料他也不敢做乱。”

辛弃疾见他如此求贤若渴,只得来了剂狠的:“祖珽就是进谗言害死斛律明月之人,实是一个当世之伯嚭,仿佛沈攸之重生,杨竺再世,秦桧又走了一遍轮回。”

陈蒨纳闷道:“前面三个我都知道,但——秦桧是谁?”

“它不重要”,辛弃疾觉得他的关注点有些奇特。

“确实不重要”,陈蒨点点头表示认可,伸手按上剑柄,冷冷道,“此人再有才华也死不足惜,破敌之日就拿他的头颅祭天!”

翌日齐军又来搦阵,汉文夹杂着鲜卑语,一阵喊骂叫战,特意找了些投降过去的南人进行南方口音。

如此持续一个多时辰,陈蒨端坐如故,谈笑自若,萧摩诃却是终于忍无可忍,提着马槊,就欲杀出去。

陈蒨伸手将他按回头,温言道:“元胤何必为此生气,齐军如今技穷矣。”

萧摩诃昂然怒斥道:“他们在骂你!”

陈蒨笑容微微:“且由他说,俟其色馁,可冲阵破之。”

萧摩诃心中这个气啊,但又拗不过他,黏在座位上强行捱到夜晚江水涨潮,终于时机已至,陈蒨指点众人搭建浮桥,趁夜飞渡。

又临岸高举,遥指烽火长夜尽头的齐营,亲手为萧摩诃捧觞:“君且先行一步,我自殿后追随。”

霍,万朝观众来了精神,名场面来了,陈茜茜斟酒,萧摩诃十二骑破吕梁(北齐)!

萧摩诃被他这样眸光清邃地注视着,只觉胸中一股情绪激荡,即便此刻「提携玉龙为君死」,也已然无憾了,接过杯盏一饮而尽:“好!”

随即大笑扬鞭,如惊浪催雪、卷水倒回般,带着十二骑明夷军勇士,从山头连纵而下,冲入了北齐的步兵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