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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推门而出, 雪止天霁,天地一片薄白。院角杏花树梢的最后几片黄叶不堪寒风,也零落坠地了。

曦珠拢紧衣袖, 如往常前往藏香居料事。

及过晌午不久,一人?寻来,道?是秦府管事,大人?事忙, 此后关于送往潭龙观的香料生意全交由他负责。柳伯与其洽谈细处,与?先前?所有生意的章程一般, 先检样品, 后立契据。

等将人?送走,柳伯拿着契书过来, 担忧问起昨日。

曦珠却笑了笑说无事, 又道?既定下了,就要赶紧接下来的调货,虽那些?香料不算稀奇,但临近年关,事务繁重,还是要抓紧办好。

接着说起另两桩未定的生意,该去催一催,若是不能交托定金, 便撤掉罢。

还有送往津州的年礼,也要尽快列出单子?采买了。

一连两日, 曦珠忙于诸多杂事,适逢一个?得?力的伙计喜得?龙凤胎, 散了喜糖糕饼给铺里的所有人?。她高兴地给了不少红银,并让其归家去照料妻子?, 等安稳了再回来。

伙计嘿嘿直笑,大家都?说他有福。

隔日,曦珠未再出门,因这日是卫虞的十三生辰。

一大早,公府膳房就忙地热火朝天,尤其以擅做白案的几人?最是劳碌。今个?来的都?是各个?府邸的小姐,自然喜欢甜食,偏做这些?耗时耗力。

早些?时,大夫人?还来吩咐瓷盘切记要烫热,免得?送到时菜都?凉了。

此时后园西北角的乔花坞内,已是一片香衣云鬓,团簇一堆,赏玩那些?盛放的花卉,不时有赞叹声。

花坞建造不算困难,却需昼夜燃火,以使坑洞定温。

更何况这样大的屋庑,近一亩宽阔,一眼望去全是反季的花木,香气袭人?,犹入四月春景,不知一日要烧去多少柴炭,还要撑至明年回春,这并非一两一金就能做到。

整座京城,除去皇宫别苑的南灰池,也就镇国?公府后院有此等盛景。

各家贵女又是惊叹羡慕,又是几分嫉妒地围着卫家四小姐,将携来的礼递来。

卫虞今日梳的双螺髻,穿了身?泥金百蝶穿花的缎裳,真如一只蝴蝶落于烂漫丛花,蹁跹着裙摆接待赴宴的朋友。

再挽起表姐的手,与?两边见过。

她一直对之前?赏荷宴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这番难得?机会,便想让她们都?和解了,表姐那么好,大家一起做朋友,一起玩多好啊。

曦珠无奈被牵拉着。

经?掠众人?,她见到姜嫣,也见到秦枝月,还见到许多全然不记,正值芳华的面?孔。

这回,都?是再得?体不过的姿态,都?似忘却那回的不快。

曦珠看着她们脸上的笑,也不在意地微微笑着回应。

外间天寒地冻,不知何时飘落大雪,膳房那边陆续开?始传菜,丫鬟们脚步不停地穿梭在风雪里,将一道?道?热菜送至温暖的花坞专隔的舍内,又在一角红炉摆起架子?,熨烫不久前?从京郊庄子?送来的果酒。用桑葚、山楂、柑橘等鲜果酿成的,味清甘冽,女儿家喝最合适。

席宴热闹,二十余人?,分散成三桌。

一大部分是卫虞去帖邀来,还有部分是被附带,都?想借由与?镇国?公府唯一的姑娘交好。

现下都?围在一处高高兴兴地吃喝,隔着透亮玻璃屏,又见芳草荣花,言语间再是几许恭维。

用过饭菜,时下还早,自是游戏花消无聊时日。

卫虞让身?边的丫鬟去取骰子?来,早就备好的,是个?以青田玉石做的正体,自一至三点涂成黑色,四至六点涂成红色。

放于骰盘内盖合摇晃,以猜点数大小,输者要以花坞内有的花木做诗,还需押韵对仗,做不出就要罚酒。

若是赢者,便直接顺应下一人?,也可指在场一人?作诗,若做不出,也要罚酒。

时下玩开?一轮,曦珠赢得?一局,也没谁赢了指她作诗,倒似输者在比各自才学,得?了抚掌称赞,都?嬉嬉笑笑。

到第二轮,渐有不同。

未轮到她,秦枝月猜中大小,指向了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曦珠抿紧唇,知道?这是故意为难,到底还是来了。

她将其余人?都?看过,各自都?笑。姜嫣坐在一边看着她。

没有谁会在外,又一次丢弃自己身?为官家女或是世家女的身?份,为议一个?寄人?篱下的商户女,让人?耻笑。

但失去的脸面?终究要找回。

“既做不出,便罚酒吧。”

自游戏开?始,还没谁做不出诗,也没谁被罚酒,而她将是第一个?。

曦珠跟着她们笑了笑,道?:“我确实做不出,这杯酒我喝。”

她仰头将一杯果酒喝下。

玉骰子?从秦枝月手上轮过去,很快,第二个?赢者也指向她。

曦珠并不认识这个?姑娘,但还是对她笑,接过酒再次喝尽。

卫虞察觉到不对劲,在第三人?指来时,攒眉道?:“赢了又没一定叫别人?做诗。”

响起一片婉转驳声。

“还没谁这样的,各自输赢,怎么好找别人?代替?”

“是呀,做不出诗也没什?么的,可酒总要罚,不然我们还玩这个?做什?么。”

“既要玩就要受规矩,方才也有人?如此。”

……

左一言右一言,卫虞对着自己的好友,有些?吐露不出的质问,只会让场面?更加难堪。

曦珠握住她的手,哄道?:“小虞别多想,也不只我这样。”

还有谁呢?

坐在角落,那个?叫郭华音的姑娘。在端午日见过的,杨楹要说给卫陵的那个?夫家侄女。

兴许是沾了杨楹的关系,才过来生辰宴。

分明会作诗,且被严苛的孔采芙赞誉过。

却在这一场戏幕里,作为其二格格不入的人?,聪颖地喝下罚酒,退避下来,好让这个?针对她的局不至于突兀。

曦珠喝下第三杯酒,接着是第四杯、第五杯。

骰子?终于传到她手中。

在一声声清脆的响声里,她猜说小。

开?出却是大。

于是在众人?注目下,曦珠笑着说:“我输了。”

她端起酒盏,干脆地喝下第六杯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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