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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站在廊庑下, 时不时抬头看乌云障日的天色,快要下雨了。

将近六月底的京城,总是多雨。

她从腰间掏出条帕子?, 搽了把脸上被闷热出的细汗,聆听起屋内的动静,与正屋隔地不远不近,不至扰了正办事?的大人, 也可听到吩咐。

但不过一刻钟,里面接连传出两道砰声, 似是什么砸碎在地。声实在过大, 引得?更远些,正抱剑倚在棵石榴树, 目达耳通的随从闻声, 接连两次眺望过来。

第一声时,丫鬟摇头,示意无?碍。

到第二声时,天恰飘落雨丝,随从抬脚走来,到丫鬟对面的红木柱站定,在廊下避雨。

两人皆不知向来明善克己的大人,何故对一个公?府的表姑娘如此费劲, 心里猜度,但都紧闭着嘴, 不多言语。

这也是他们这些位卑之人,在位高权重的大官手下的生存之道。

雨势渐大, 扑倒池塘的芙蕖花,压弯了翠绿的梗。锦鲤摇头晃尾, 在波荡的水里,游动地愈发欢快。

淅淅沥沥的声响里,随从懒望着院里的雨景。

骤然地,他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味,看向闭合的门,是从屋内传来的。

浓重的他皱起眉头,迟疑了下,仍站在原处,没有动作。

只?是盯着那扇门。

丫鬟见他异样,也转目看过去。

直至门从里面被猛地推开,奔出一个乌发尽散,衣衫错落的美人。

她的身上?、脸上?、手上?都是鲜艳至极的血,还在滴答地往下流淌。

看到守在门外的两人,她趁着他们还在发怔,一下子?夺路,跑进大雨中,朝大门而去。

随从极速反应过来,往屋内奔去,丫鬟紧随其后。

当见里面的景象,大人倒在血泊中,两人震吓骇然。

“快,你给大人止血!”

“我先去将人抓回?去!”

谋杀朝廷命官的大罪,此刻已成了悬在随从脑中,唯一的指示。

他持剑转身,拔步朝门外狂奔。

*

阴云遮天蔽日?,暴雨之中,卫陵一路纵马急驰,冰凉的雨水浇注下来,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停抽鞭打马,往怀源大街赶去。

阿墨骑马,在身后追地快断命了。

三爷早前交代,一旦表姑娘出府,立即往军器局报说,不必他得?知表姑娘去处。

阿墨左思右想,真是觉得?奇怪,难道三爷知道表姑娘要去何处?

三刻钟前,他观望到表姑娘带着青坠出门,立即往东城的军器局去。

紧赶慢赶,路上?花了两刻钟,都还没喘上?一口?气缓缓,天就下了雨,又跟着三爷折返南城,不知去哪里,都过了公?府,将才过了大抵一刻钟。

直到在瓢泼大雨里,拐进一条满是梧桐的巷道,头顶噼里啪啦的雨打叶声。

有一穿水绿裙子?的人正躲在一户院墙下,不知所?措地瞧瞧不远处的门,再转头看看巷子?口?。

姑娘说,若是她小半个时辰后还不出来,就赶紧回?府去找阿墨,把三爷叫来这里。

但这下了大雨,青坠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天阴沉沉的,压地她愈发不安起来。

想了想,便要提裙钻入雨里,跑回?公?府。

才动作,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眨眼的功夫,三爷的身影出现在雨幕里,她突地有了方向,慌张对着过来的人喊道:“姑娘在那里的院子?!”

她伸手指向了七八丈之远,一个紧闭的绯红楠木门。

*

天倾落雨,随从浑身湿透,捂紧了肩上?的剑伤,血还在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

迷蒙的视线里,他咬牙忍痛地望着雨中的白裙女人,正拿着他的剑,瘦削的身子?喘息着,目光冰冷地对准了他。

雨水冲刷着剑刃上?的残血。

方才他追赶上?她,却没想前一刻软弱的她,声声哀求放她走;下一刻在他要擒住她的手时,她骤然抽出他腰间的佩剑,朝他砍来。

极精准的方向,若非他躲得?快,这女人也没什么力气了,他的脖子?怕已断成两截。

一阵阵疼痛从伤处传来,羞辱着随从。

他习武三十?余载,被选拔至大人身边护卫,如今竟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出其不意地给伤了。

他必定要将人拿下!

已非是给大人一个交代。

但这念头才冒出,身后的大门猛地被一脚踹开,在激昂的雨声里,门板厉砸地几近摇摇欲坠。

冷雨漫下,卫陵看着披散长发,一身污裙散开,却手持利剑的她。

而后走向了她,一步步接近她。

她双目赤红,紧攥剑柄,不分明晰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地朝他砍来。

他侧身闪过,握住她青紫斑痕的手腕,唤了她一声。

“曦珠。”

雨水从她苍白的脸流下,在灰蒙的天色下,怔怔地看向他,眼神清明一刹,手中剑一瞬脱离。

卫陵接过了剑。

*

随从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大地望着落雨的天,喉咙被他锋利的剑刃割断,鲜血潸潸地从两侧脖颈流出,随同雨水浸透泥地,将花草枝叶都染红。

剑直插.入喉管,将他定在那里,双脚挣动两下,彻底失去了气息。

别院还有其他的仆妇丫鬟,以及侧门处守着的车夫。

便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一个仆妇满面焦急,跑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说是院里出了大事?,大人血流不止,要赶紧请大夫过来,让车夫快些到医馆,将人接来。

车夫穿好蓑衣,才驱马转向,忽地一个身高瘦长,脸型也瘦长的男人跳跑过来,将他从车辕上?推了下去。

车夫屁股结实地被摔在地上?,磕到尾脊骨,当即痛地两眼发黑。

还未反应过来,听到马蹄践踏的声音,再睁眼,马车已被人驱使着走了。

天杀的!

车夫艰难地从雨地里爬起来,恨地将头上?挡雨的草帽扯下,骂咧两句,忙不迭地捂着屁股,朝院里挪跑去,要告知这事?。

*

大雨之中,陈冲将马车驱赶到前街,见三爷正抱人出来,又扬鞭赶马过去,喊道:“三爷,这儿!”

卫陵抱紧怀里的人,抬腿踩上?车沿,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他低头看曦珠。

全?身都被雨水淋湿了,腰间的衣带胡乱地系着,散乱的长发垂黏在她发白的脸侧。

卫陵把她湿透的头发拨向耳后,又将她微敞的衣口?拉拢。

他搂住发抖的她,见被血脏污的裙上?,还在洇开红色,执起她垂放的右手看。

手心有被利器割破的痕迹,鲜嫩的皮肉翻绽,还在流血。

撕下袍摆的白色内衬,卫陵垂眼,给她的手一圈圈地缠绕,打了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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