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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靠在窗棂,鬓发?被风吹散,卫陵伸手替她挽了耳发?,轻笑?道:“我还知道好?些地方吃的,今后得空,我带你去吃。”

清风掠过茂密的竹林,顿起沙沙的声浪,将傍晚的最后一丝暑热消散。

曦珠侧首,看向身边人,明眸半弯,无声地应下了。

诚如他所?言,这家菜肴比起别处的,喷香美味里,有种独特的味道。

曦珠吃了两碗饭,便?连那份鳝面都吃完。

她隐约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回 在他面前,吃的那么多。

搁下筷子时,肚腹有些沉甸。

他好?似瞧出?来了,揶揄道:“没吃饱的话,就接着吃,或是想吃其他的,再点就是。总不见得你跟我出?来,我能饿着你,还是你能将我吃垮了?”

曦珠摇头道:“我吃饱了,不吃了。”

“真的?”

“嗯。”

吃饱后,便?连说话的语调都带着懒意。

但?在音消的下一刻,一只手伸了过来,摸向她的小腹。

宽大的手掌隔着丝滑的布料,贴在她微鼓的肚子上。

曦珠乍然睁大眼?,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他的声音:“看来是真吃饱了。”

随即收回手。

甚至没说更多的话,只是让她在饮食这种于人而言,是头等?大事上,习惯他的介入。

卫陵笑?低头,继续吃碗里的莲花肉饼,她点的菜,没给她审问他的机会。

等?这一顿饭用完,夜幕到来。

明月在望,繁星闪烁。隔着纵横的道路,四衢八街,模糊听到远处的声响。

七夕佳节,华灯璀璨,市井热闹。

这是一年里,为?数不多的,男女可以借机同游的日子。

没有坐马车,两人走路消食。

卫陵一直牵着曦珠的手,没有松开。

他将步子收小,合着她的步伐,缓慢地走在巷陌之间?。

走的路多了,喉咙发?干口渴。

到了车水马龙、人流如川,呈摆贩卖各种事物的街道,穿梭人群里,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冰雪冷圆子的摊子上。

卫陵牵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要一份,少冰。”

他怕冰的吃多了,她夜里会腹痛难受。

摊子干净,是一个头缠蓝色发?带的年轻妇人摆的,舀了两大勺冷圆子,放进竹筒里,浇了半勺子的桂花蜂蜜。

在一旁卖素馨花灯的光亮下,观那容貌秾丽,却还未妇人发?髻的姑娘,将冰饮子朝衣着华贵的郎君递去,真心实意地,笑?眯眯赞道:“公子和姑娘瞧着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句话,给出?了整一两银子。

曦珠用木勺舀吃沁凉的圆子,便?觉得这恐怕是她吃过最贵的圆子了。

吃了小半,她就再吃不下。

今晚吃的东西实在多了些。

卫陵便?接过去,低头吃起剩下的。

“哎!”

曦珠讶然地要去夺。

“怎么了?”

他疑惑问道。

也在用不解的眼?神?望她,似乎此种行为?,再正常不过。

“你怎么能吃我……吃过的。”

曦珠的声低弱下去。

卫陵笑?道:“你不吃了,总不能将剩下的扔掉,这可花了一两银子,多贵啊。”

他还知道贵,就不要给人那么多银子,还不要人找回!

明黄灯辉下,目视他的笑?眼?,她自己也没忍住笑?。

他站在人稍少的地,将那罐带着祝福般的甜腻圆子都吃完了。

又牵起她的手,继续游逛。

摊子繁多,大半卖糖雕、面塑泥人、酥点果子、扫晴娘、磨合罗、丝花……

对于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来说,摊子上所?卖的东西,都太过简陋粗糙。但?光听着热闹声,是能让人高兴的。

他问:“有没有什么想要?我给你买。”

她摇头。没有。

他便?打算带她穿过这条街,去前头的珍品阁看看,那里的玉器很?好?。这个日子,纵使入夜,应当是开门的。

走了没一会,她的视线再次停滞,落在一个卖风车的小摊。

卫陵循着望去,一眼?看中挂插在架子高处的蓝色风车。

他知道她也在看那个。

与寻常的样式不同,很?精致华丽。

只要看到,就再挪不开眼?。

周遭哄吵,一群大小不一的孩童正围在前面,仰头看它。更甚有一个垂髫孩子拉着爹娘的衣袖,够长手臂,指着那个风车,闹哭起来。

“走,我们?去买那个。”

忽地,他拉着她的手,朝那个摊子跑了过去。

跑的并不快,她跟得上。

最后,在那对爹娘松懈动容,将要掏出?钱袋子前,卫陵已将银子抢先给了摊主,忙喊道:“我买了!”

给出?银子,那风车立即被他摘下,送到她的手里。

曦珠接过,轻道:“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了。”

卫陵满眼?皆是笑?。

“你年纪比我小,便?算我把?你当小孩子,买给你玩。”

她抿唇笑?起来。

他们?一起离开了,身后是那个垂髫孩子的干嚎哭声,比起方才,愈加惨烈。

晚风掠过河面,吹动风车,彩纸扎成的条纹呼呼地转着。

一圈又一圈。

后来卫陵回想,他不该带她走那条路,以至于让她看见了许执。

而许执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

自那次雨夜,与镇国公三子的谈话过后,许执便?决定留意左副都御史秦令筠。

但?翌日,就听说秦令筠在黄源府受过的伤势复发?。

他不明其中关联,但?已隐约察觉不对。

接下来的日子,他还如之前,在寅时三刻醒转,辰时到达律例馆,处理那些案件文宗,近酉时末归家。

可三日前,他再次去送那些已定诉讼的公文,碰上了伤好?回到督察院的秦令筠。

秦令筠亲自复检他的工作,指出?其中缺漏,并道:“今日就要把?公文给我送来。”

他只得虚心受教,又将公文拿回去,思索改正。

来来回回的折腾。

那日,他到戌时三刻才被放行。

而秦令筠一直在督察院批改案件,等?着他。

这般,持续到今日,他晚间?来回在那些书架里走动,翻阅数不清的宗卷,根本?没时间?用晚膳。

胃病发?作,让他疼痛不堪。

终得秦令筠的准话。

“虽说你是刑部的官,不是我的下属,但?那些公文都得过我的眼?,才能归案,若我不仔细些,出?了什么纰漏,到时上面追查下来,少不得牵连到我。”

“身体既不适,你就先回去歇着,顺便?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毕竟刑法严苛,不容错处。明日再把?公文送来给我。”

马车一路疾驰,许执惨白了脸,冷汗淋漓,整个人浑噩昏沉。

被车夫搀架下来,强睁着疲惫的眼?皮,往医馆里踉跄行走。

今夜七夕。

天上银河鹊桥,织女牛郎晤面;人间?灯烛萤煌,有情男女相?逢。

迷乱的阑珊灯火里,只是一个微躬的背影,曦珠陡然僵住脊背,已经认出?了他。

是许执。

他的样子,是肠胃亏损的毛病复发?了。

她下意识地要跑过去。

但?才一动,她握着风车粱杆的手腕,蓦地被强攥住。

曦珠回首,对上一双深如寒潭的黑眸。

她忘了,这里还有卫陵在。

而他们?即将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