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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陵笑起来。

“那些事,我会处理好。今晚你先睡,不要?等我。”

“也是经过府外,想着你担心,才会来跟你说一声?。这会我就要?出去。”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可?能?暴露重生的威胁消失。

在去看重伤的许执之前,迫不及待地,必须先要?见?一见?她。

卫陵站起身。

念起厅里?摆的饭菜,她未动一口,弯腰在榻上人的额头亲了下,叮嘱道:“去把饭吃了,可?别饿着了。”

曦珠笑地应下。

“好。”

心中的那块巨石彻底落地,她松快许多,也跟着起身,推他往外走,去厅里?吃饭。

“你去吧。”

“那我走了啊。菜冷了,让人热了再吃。”

“好了,别操心我了。”

“你今晚别等我,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知道,你说过了。”

曦珠没?忍住揶揄:“我又何时等过你,快走吧。”

“那成。”

卫陵笑笑,转身离去。

*

“陛下……早知潭龙观的事,秦令筠来找过我。”

睁眼的那一瞬,朦胧视线中。

在他的一隅之地,木窗前站着那个身穿窄袖深袍的人,在端瞧窗上过年时贴的瑞兔迎春窗花。

许执躺在床上,顾不得身上的伤,硬捱着裂骨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原要?去……告诉你,没?想……会出这个意外。”

窗边的人转过身,望向靠墙木床上,那个因伤疼得满脸惨白的人。

风流俊朗的面容上,慢露出笑容。

好在许执知道哪条是阳关道,否则他不介意让人直接死在这里?。

“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令筠死了,在一个半时辰前。”

让郑丑先去外间,待屋里?只有他和许执两?个人,卫陵坐在条凳上,把傍晚时秦家发生的事具体告知。

而?后看着吃惊的许执,问?道。

“如今,秦照秀被关进刑部。想必此事皇帝已经得知,明?早内阁会呈递票拟,联合三司审问?。”

“但这桩案子不能?公开,你能?明?白?”

许执没?想到昨日还见?面的人,这会已经不在。

他不能?多言昨日傍晚之事,打破这好似平静的氛围。

卫陵分明?得知了消息来杀他,这会竟让郑丑来治他的伤,还告诉他这些,便是要?他既往不咎。

更或许,是因他还有用。

强忍着余痛思索。

“你想让我去见?卢冰壶,让他把此案压下来。”

卢冰壶是刑部尚书,亦是内阁阁臣,有权裁量该事。

而?非他们?一个被压制的三品武将,一个才起仕的小官。

现今,不管皇帝到底知不知道潭龙观的事,得把此事压住,不得暴露人前。

倘若皇帝确实得知,这便是一块遮羞布,如何都不能?扯落。

他也要?抢先去将潭龙观的事禀报,让卢冰壶把压力扛下来。

现在的局势,其?他都不重要?,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潭龙观的事掩住。

卫陵淡道。

“明?白就好。”

“既如此,你现在不能?躺着,得起来做事。立刻起草呈现陛下的奏折,我要?看你所写?内容。”

又唤郑丑进来。

靠在床头的许执,咳嗽一声?,颤抖着手臂,接过递来的黑色药丸。

一口咽了下去,浓重的、令人犯呕的苦味中,渐渐地,胸口的裂骨之痛暂缓。

郑丑给他把脉,观他面色。

半刻后,对卫三爷道:“可?以撑两?个时辰。”

那黑色的药丸,是用了极昂贵的几十种药材,做出的保命丸。

本是救急之用,却用在这种地方,不好好先把身上的骨伤养好,还要?起来折腾。

但官门中事,他管不着,自顾自地到外边的方桌上,开始收拾药箱。

来这处两?个多时辰,夜深得很了,他得快些回去,后院还晒着药草,要?收起来。

卫陵对他谢道:“劳烦你跑这一趟。”

“那我先走了,若是他撑不住,就再吃一颗。明?早我再来看他。”

郑丑留下那瓶子的药,肩挑起箱子,往外走去。

卫陵又让一个亲卫,送郑丑归家。

许执也跟着蹒跚起步,终走至外间,撑坐在书案前。

抽出一张雪白的奏本,在肺腑泛出的阵痛中,磨墨拿笔。

低垂眼眸,一笔一画地书写?。

手竭力克制颤栗,屏住紊乱的气息。

他必须写?好这封折子,不能?出半点差错。

直至最?后一撇落成,他已满身是汗。

将落了墨字的折子,拿与身侧人,喘了口气,道:“你看是否可?以?”

卫陵接过仔细看完,并无可?挑错的地方。再好不过,不愧是寒窗苦读出来的人才。

“可?以。”

正事说完,就无继续留下的必要?。

却在走至那窄小院子,将要?出去时,那只黑得跟块炭的猫蹲在菜地旁,俯下身体,翘起尾巴,还在冲他龇牙咧嘴。

从他踏进这个门,猫就跟他不对付。

卫陵大?步过去,皂靴一挡,迅疾拦住将要?逃跑的猫,伸手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拎起。

沉甸甸的,皮毛滑亮,可?见?喂养的很好。

分明?片刻前一副凶相,被提起来后,顿时怂了。两?只粉色的爪子耷拉,胡须一颤一颤的,喵喵地低叫。

卫陵不觉好笑,侧首问?身后的人。

“我花一百两?,买你这猫如何?”

绵绵的疼痛从骨头钻入血肉。

许执的神情霎时僵住,很快撑起笑,道:“三爷说笑了,这猫是我捡来的。跟了我两?年,惯常野的,常在外边,连我也管束不了。”

卫陵无谓地笑道:“说说罢了,你一个人住着,该是孤单。有只猫陪着也好,我不会夺人所爱。”

纵使许执心知肚明?是他动手要?杀人,又能?拿他如何?

他早想让许执去死。

在前世?得知那封退婚书时,就恨不得立即回京杀了许执。

是许执让她日夜哭泣,每天以泪洗面。

那时,他想。

等与狄羌的战事结束,他会回京娶她。

会比许执,对她更好。

但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都不曾令她那般伤心难过。

当?年的那一个夜晚,他没?及时回应她的表白,她转头就喜欢上了许执,和许执约定终生,为许执洗手作羹汤。

也是在那一刻,他不愿去深思。

其?实在她的心里?,他比不上许执。

这一世?,还从她的口中,得到了验证。

但如今,她不喜欢猫了。

许执,也不是前世?的那个许执了。

秦令筠已死,他可?以暂时放他一马。

毕竟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许执只感伤处疼得更厉害了。

血腥涌到喉咙,他强颜欢笑道:“多谢三爷体谅。”

卫陵敛笑松开了手,猫儿一下子落地,逃跑似地窜入菜叶间,抖落清脆的冰霜声?。

“好了,我要?回家去了。你也别浪费时间,快些去找卢冰壶。”

“你尽管放心,我心里?有数。”

等见?人出门离开,许执默低着头,抬手擦去嘴角的血。

躬身摸了摸又蹭来自己腿边,可?怜地喵喵叫的煤球。

在昏昧的夜色中,将院门落钥。

艰难地坐着留下的马车,怀中揣着那封秘折和那瓶保命丸,仰头靠在车壁,将所受的屈辱全都咽下,往卢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