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画中人(修细节)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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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之中,便是为官三十余载,见识过不少场面的卢冰壶,着实再难审下?去。
更是对秦照秀口中问询到的真?相,而感?悚然?。
原来这出灭门案的背后,追根究底,是因秦宗云近十八年前的乱.伦之举。
顶着其他三法司同僚们的愤然?,这般大?的案子摆在面前,让他一个人吞食成果,在政绩上再添一笔。
但最?后,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卢冰壶拿着供纸走出暗室,命人把铁门锁上。
密不透风地,再听不到丁点?的求死。
连续审了三日的供词,与许执前往潭龙观查到的事实,一起被呈到御案上。
皇帝看过,许久不言。
用以?修道大?敞的窗外,吹进大?股的寒风,顿时令他猛烈咳嗽起来,肺腔之中的浓痰,与鲜血一同从口鼻喷出。
向后仰倒在椅上,双目闭上。
“陛下?!陛下?!”
“快传御医!”
御书房内,立即响起一片混乱。
穿梭而过的风,将那乱阵的动静,吹至一处宫宇的配殿。
秦枝月依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枯寂景象,隐约在重重深宫中,听到远处的声音。
若是她现今在家中,是否也难逃一劫,而被照秀杀了,和母亲一样。
那时,她不愿意进宫。
母亲劝她,她是去宫中享福的。
实在好笑。
要是真?的福气,为何这满宫的女人,都是衣着华丽,却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个世上,哥哥父亲便算了。
她与母亲最?为亲近,却最?后的期盼,也被母亲打?碎。
死了也好。
也好。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觉笑起来。
*
关?于秦家灭门案的审判,自正月二十五日至二月初二,整整九日,轰轰烈烈地在庙堂民间流传。
茶楼酒馆中的说?书不讲了,各人都大?谈此事。
不住感?慨那位御史大?人是为国为民的清官,做了多少实事。此前黄源府的匪患,也是其请旨巡抚。
却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残害家人的儿子。
真?是老天不长眼!
至二月初四?,对犯人秦照秀的最?终处决,从皇帝手中,一路下?发至内阁,再至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众臣皆知。
其罪大?恶极,不仅谋杀朝廷命官,更是违背大?燕重孝之道。
为以?儆效尤那些不敬父母长辈的歹人,在三日后,对其行五马分尸之刑。
二月初七,天阴多云。
刑场之上,百人围观。照秀的头颅和四?肢,被绳索捆牢。
五匹朝向不一的马车,缓缓朝前行走,身体被拉扯撕裂的极痛中,冰冷的雨丝飘落,他闭上了湿润的双眼,嘴里还在笑着喊:“娘,娘……”
过了今晚子时,就是他的十八岁生辰。
也在这日,潭龙观的庞杂人等,包括几个道童,以?及被掳来、还未入炉的六名年轻男子,被东厂督主谭复春尽数带走。
身后是熄灭了香火的道观。
未烬的熏浓沉香中,山风袭过,将那缕模糊的血腥气味,吹向一望无尽的松林。
许执站在崎岖山道上,微微眯眸,遥望一路远去的众人。
知道那些因幸存而喜悦的人,定然?活不了了。
皇帝绝不会允许知情者存在这个世间。
他转过身,在胸口几乎麻痹的疼痛中,绕过场院中堆积成山的香料,继续去处理观内剩下?的事。
等从郊外回到城内,卢冰壶的指令又到,命他带人去封查秦府。
便在昨日下?晌,有人检举秦令筠利用职权之便,行贿赂之事。
今年国库的亏空比去年还厉害,各部衙署都朝户部哭要银子,户部的几个上头长官头疼不已。百姓赋税加不得,这几年天灾委实厉害,填饱肚子都难。
正好趁着京察的机会,那些落马官员家中或有富庶钱财,好搜刮填补空洞。
当前秦家灭门无主,再合适不过。
许执遣手下?官吏去清查其他地方?,只有一处:秦令筠的书房,是自己前去。
所有装在匣盒中的书信,都翻阅看过,将那些与秦家联系紧密的官员一一记住,把信整理好后,准备带回刑部与卢冰壶。
至于旁的抽屉,也打?开来看,检查是否有遗漏。
忽然?,一个带锁的抽屉落入眼里。
想必是放了贵重的东西。
试着拽了拽,到底不行。
出去让人寻把锤子过来,微弯了腰,扬起手腕,用铁锤敲去了那把指头大?小的锁。
随后拉开抽屉,却见是一堆画轴。
犹豫了瞬,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幅,将绳子挑落,展开画卷。
目光倏然?一滞,捏着卷轴的动作也不由变得轻缓,而后把画小心地放在了桌案上。
是……柳姑娘。
少女的发髻,与那天落雨,他初见她时一样。
却非素裙洁面,而是绿裙淡妆,肤白唇朱,正擒扇轻摇,似是猫儿的眼微微弯着,在对画外看着她的人笑。
在对视上的一刹那,许执的心跳蓦地加快,无措地将眼偏到一边。
正是大?开的窗外,阴风阵阵,几棵柏树翠竹沙沙作响。
杂着官吏四?处搜找金银钱财的声音。
再转回眼,他迅速收拢起这幅画。
又打?开其余的十九幅画,上面的美人皆与柳姑娘很是相似。
但他看出来,那些人都不是她。
眼帘垂低,视线落在那封已卷起的画轴上。
须臾后抬头,把一旁的炭盆拉过来。
擦亮火折点?了一幅画,冷漠的眸中,倒映着燃烧的橘红色焰光,将画丢入盆中,又把剩下?的画都扔了进去。
他抿紧唇角,隐约明白了秦令筠煽动他改变立场时,为何会知道他的心思了。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怀有不轨之心。
一直目睹火星湮灭,盆中剩下?深色的灰烬。
唯留那一幅,他带出了门。
在出书房后,见一个老妪和两个随从被布团塞住嘴巴,满脸惶恐地挣扎,正被卫陵的人拖拉着,过来与他道:“许大?人,人我?就先带走了。”
“好。”
昏沉天色中,许执站在台阶上,平声应道。
与此同时,捏紧了沉甸的袖口,用青绿的袍袖遮住从天吹落的风雨,直至离开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