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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被她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

他向来强势,即便是在床上,从不容许女人?这样对他。

但在那一刻,他愿意纵容她。

哪怕她缓慢的动作,是在刻意折磨他,但听着?她一声声的“夫君”,他也任意她驱使。

满目的雪白,潮腻的软滑中。

她娇软的语调,恍若从遥远的另一个地界传来。

是她在吟唤卫陵。

“夫君,夫君……”

那个称谓,她竟然在叫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男人?!

一同传至的,还?有分明熟悉,却肮脏至极的声音。

该死?!该死?!

都是假的。

他不相信她从前对他的那些好,都是假的!!!

但混沌不堪的脑子,充斥了太多声音。

光阴流逝,日夜倒转,一天天地过去?,听到的,皆是她与卫陵的对话,两人?甜腻的亲昵。

那样欢快的她,似乎在他面前,从未有过。

头颅晕眩刺痛,仿若要?爆炸一般。

耳畔是王壁的仓惶劝说:“总兵,不可再继续招魂了。”

全然置之?不理。

“给我继续招!我要?见到她!”

她一定?是假的。

忽然之?间,怎么会听到那个秘密:先?帝留下的遗诏,是要?传位给先?太子。

她在把这桩事告诉卫陵……

“三表哥,我要?你?。”

她……

又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恶心声。

一阵晕然袭至。

“傅元晋养寇自重,若是有了这个把柄,他是不是会死?。”

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

她要?杀了他!!!

把能置他于死?地的死?穴,告知了卫陵。

整颗心犹被烈火烧灼,傅元晋从梦中陡然睁开了双眼,眼眶逐渐变得通红。

好半晌的怔愣后,从椅上起身,踏入的第一步,些微踉跄。

而后连续的快走两步,一脚踹翻窗边的桌椅,扬手摔碎了目之?所?及,一切能摔碎的东西,瓷器、摆件、茶盏、花瓶……那个陈旧变色的针线筐子,也被扫落在几案下面。

王壁赶紧跑开,却仍避之?不及,被一个豆青的茶壶砸到了脑袋。

捂着?额头跑出门去?,等傅总兵疯完再说。

立在庭院之?中,背后的怒声嘶吼不绝。

甩动拂尘,掐指盘算。

王壁紧皱眉头,心中尚存疑惑。

此次招魂,是他毕生为人?招魂中,最为艰难的。似乎在被某种力?量阻止,以至于傅总兵迟迟不见夫人?。

而那力?道,好似不是来自阳间道。

门外的几个亲随探着?一双眼往屋里,惶恐不安地观望。

原以为三年前去?京城述职,得知夫人?病故,疯了好些日子。

饭不吃,觉不睡,整个人?瘦得快脱相,老?夫人?来劝也不听。

只不管不顾地日夜饮酒,盯着?那块灵牌,絮絮叨叨地和夫人?说话,不时几句骂言。

后来渐渐好了,开始对海寇大肆攻伐,受了伤昏迷,会唤夫人?的名。

以及一些节日以及忌日,会怀念夫人?,独自喝些酒愁闷罢了。

这段时日,又开始发疯。

总兵这是第几次为夫人?发疯了?

夫人?去?了,便让她安息呗。

招什么魂啊,到头来难过的是自己。

几人?回转头,互相看?看?,唉声叹气。

“哈哈哈,你?要?我死?,你?竟然要?我去?死?!”

“柳曦珠!柳曦珠!!!”

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要?杀了她!杀了她……

雾茫茫的视线中,傅元晋脸色苍白,环顾周遭的碎裂景象,紧咬住泛凉的牙,眼睛酸涩地淌下了泪水。

从前她在时,精心装扮的他们的居所?。

他以为的家。

每一日,每一夜,她都在这里等他回家。

“呵呵。”

喉间胀痛难忍,傅元晋蓦地又哑笑两声。

她敢与卫陵提到许执,可敢说起他吗?

“敢吗!”

他垂头望着?手中最后一样完整的东西,她的灵牌。

上面的红漆依旧鲜亮。

没有一丝灰尘,时常擦净。

一刹抬起手臂,要?摔了它。

将它砸个粉身碎骨!

但在即将落下的那霎,他终究停住了。

缓缓地,慢慢地,把它放下。

然后将它抱在怀中。

靠墙滑坐了下来。

斜照的夕阳落了进来,他坐在窗棂下,一堆碎去?的旧物中。

默然地紧抱住她。

*

直至翌日,王壁从傅总兵的口中得知夫人?在另一个世,就在京城。

或许比目前他们所?在的世,还?要?早十多年。

他讶然地瞠目结舌。

大小三千世界,各有不同,竟会有如此奇异的事。

但骤然地,他想?到这兴许便是此次招魂,如此艰难的地方。

峡州与京城远隔千里,纵使傅总兵与夫人?身处两个不同的世,但地域不同,也许会有碍招魂。

倘若在京招魂……

但该事王壁踟躇许久,并?未告知。

即便如今无仗可打,总兵领兵镇守一方疆土,未得旨意,仍然不能擅离职守。

依照当前傅总兵发疯的劲头,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另外有一桩更?为严重的事。

直到入夜,他方才想?到。

若按傅总兵所?言推测,怕是夫人?所?在的那个世,还?有另外一个傅总兵,之?前的招魂,怕是已对异世之?人?造成了影响。

如此违背天纲,必定?遭受天谴。

……

但彷徨不过两日,一道圣旨便从北方,一路南下,经时下正闹腾蝗灾的江南地区,传至了峡州的总兵府。

光熙帝三十四岁生辰将至,各级高官需备礼庆贺。

这一年,侵扰大燕沿海二十余年的海寇,终被平定?。

偶尔几个寇贼,已不足为惧。

几处海岸港口再开,曾经打仗的官兵,被派去?驻扎查验来往海贸之?物。

仗着?地域便利,将其他沿海州府的生意也引去?了多半。

白银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地从峡州通过,流向大燕的四方边境,一时兴荣繁盛。

光熙帝特?点?峡州总兵傅元晋,上京受赏封侯。

*

届时,便是傅元晋的死?期。

风晃残灯,昏光树影中。

卫朝神情?阴冷地,远眺总兵府的方向。

将手心中,三叔母离开峡州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给他的锦囊攥得愈发紧了。

与那位许尚书商议除去?傅元晋,是为了不被傅家压制,让卫家得以彻底复起。

自三叔母故去?,傅元晋一直在找机会要?他的命。

同时,也是为了三叔母。

卫朝心里清楚,她的早年溘逝,追根究底,是因对他们这几个毫无血脉关系的卫家人?,殚精竭力?而致。

但他没办法不把这个罪责,也怪在傅元晋的身上。

从那一晚,他背着?孱弱的她,在月光下,一路回去?。

她趴在他的背上,压抑地低泣,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的整个后背开始。

漫长年月里,他目睹她的每一次曲意逢迎,也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擦拭眼泪。

他无数次地在心中,对她发誓。

有朝一日,一定?会报了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