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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日都是这个时候回来。

把缰绳递给上来的小厮,而后跨进门槛。

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先是去了破空苑。

刚进院门,就见廊庑下,亲卫在向三弟禀报傅府的事?。

关?于?傅元晋。

亲卫在看到他时,显然停顿住。

三弟沉声道:“继续说。”

亲卫才接着说下去。

自傅元晋进京,卫家便派人去盯着了,更?何况是被授予兵部右侍郎之后。

只是这命实在不好,竟然病倒不醒了。

病倒不醒?

与三弟妹一样?的病症。

其他人兴许不会多想,但卫远自小将三弟带大,还能不猜到他的一些心思?

几次来破空苑,见他对仍在昏睡的傅元晋,愈加问?询亲卫,恐怕有所联系。

恐怕?

也是因这两年,卫远察觉到与三弟之间,无形之中,有着隔阂。

无关?兄弟情分,只是感到三弟对家里人,隐瞒了许多事?。

三弟妹的病,便是其中之一。

前两日,卫远问?过三弟的亲卫,想要得知详细。

但亲卫闭口不言。

“世子,三爷交代过,不允告知,还请不要为?难。”

他们都是在北疆的战场上,跟随三爷生死杀伐,提拔上来的。

三爷未曾开口,他们不会多说一句。

凉风穿廊而过,亲卫在将探听的消息道尽,便低头走出了廊庑。

卫远看向双目些微失神的三弟,宽慰道:“弟妹今日未醒,说不定和?你?当初一样?,再过两日,就会醒了。”

灯笼摇曳昏黄的光亮,卫陵望着院中惨淡的花木。

过了须臾,低声应道:“但愿如此。”

“哥,你?回去歇吧。”

……

又?一个夜晚到来。

郑丑被送回家;王颐去偏房继续钻研?*? 术法;哭着的蓉娘,被青坠扶回房歇息。

世间的人,在经?过一日的辛劳后,疲惫地沉入了梦乡。

卫陵用温热的水,给曦珠擦洗过身体,又?扶着人坐起身,穿好干净馨香的单衣。

将人放回枕上,把衣裳系带打上蝴蝶结。

一个个的,垂眸仔细弄好。

将盆放去湢室,快速洗了个澡,又?回到内室。

正要灭灯上床,转眼见几上的那?盆秋海棠花,泥土干硬了。

这些日她沉睡,没人给花浇水。

他也忘记了。

等她醒了,若是看到自己没照顾好她的花,会不会生他的气。

卫陵喉咙酸痛,又?推门出去。

在漆黑的夜里,拿壶装了井水。

回到内室,将土浇透了,干萎的叶片上,莹亮水珠滚落下来。

他才放心,把长壶放在台下。

灯灭了。

他回到床边坐下,脱鞋,上床。

而后把一动不动,却呼吸匀长的她温柔抱在怀中。

轻声地,又?在一遍遍地唤她了。

“曦珠,曦珠……”

曾经?,他便是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停叫她的名字,才得以回到了她的身边。

*

京城离江南太远,纵使连夜快马赶路,少至半个月的时日。

在三日前的傍晚,来到公府得知卫三夫人的病情后,王颐便在破空苑就地书?信一封,交予卫陵。

亲卫即刻领命往江南而去。

王颐并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引魂成功。

即便路途遥远,还是让叔公上京,防患未然得好。

已经?是第三个傍晚了,他向司天监告假后,便一直住在破空苑的偏房。

屏退其他人,和?卫陵在内屋里想办法,熬得人快虚脱,但卫三夫人迟迟没有醒转的迹象。

昨日肩颈处被抓出的疼痛未消,王颐拧眉,继续埋头翻阅从叔公那?里带回的符书?。

几次引魂,加之卫陵的告知。

对面招魂之人,应当就是他的……叔公。

但叔公怎会做如此损人害己的事??

乍然一片阒静里,听到了这样?一句,近乎呢喃的低语。

“王颐,倘若我再死一次,一定可以找到她。”

王颐一愣,从书?里抬起头,偏眼看向坐在床畔的人。

他的脸色苍白,枯瘠地似同失水的树木。

连续几日,低着头,始终握着那?截愈发瘦弱的手,看着床上同样?苍白沉睡的女人。

又?是新的一天。

已经?第六日了,她瘦了许多。

卫陵眼中止不住地冒出酸涩。

他不敢去想,若是她真?的再见到傅元晋,会遭遇什么?

明明重?生回来时,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她……

他不能失约,也再等不下去。

或许离开这具身体,以魂魄可以再见到她。

如今家中不比前世,一切都尚且完好,父亲大哥都在,纵使没有他,也不会如何。

可她只有他了。

他不能丢下她,让她一个人再去面对傅元晋,去面对那?些事?。

将前世的事?,都告诉大哥。

他便去找她。

但就在卫陵将曦珠的手放下,站起身的那?一刻,突然系在床头的引魂铃“叮铃叮铃”地响动起来。

“她是不是回来了!”

三日不曾响过的铃铛,猛然剧烈摇晃。

卫陵甚至来不及露出惊喜的目光,便焦急地看向青纱帐内,仍然沉睡的人。

但在一瞬,他听到了令他头晕目眩的消息。

来自王颐的惊恐慌声。

“卫陵,不好!引魂的路断了!”

他倏地起身,坐下的凳倾倒在地。

与此同时,门外的亲卫不及通报,直接闯入了内室。

“三爷,傅总兵……身亡了。”

引魂铃裂开了如同蛛网,密密麻麻的缝隙,继而四分五裂,破碎坠落。

*

傅府。

六皇子妃傅氏正在等候,一身华服,端庄而立。

细眉颦蹙,望着屋子里那?群被亲随寻来的道士,正在作?法。

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可都挂在这个庶兄的身上,千万不能出事?了。

亲随也是不得已,四处奔波寻人,但到底京城人生地不熟,只能跟同是傅家出身的皇子妃道明缘由。

烟熏火燎之中,傅氏瞧作?法有些犯困了。

不由抬袖微遮,轻打个哈切。眼皮耷拉地,看向窗外将至的青绿春景松懈。

忽然听闻身后一片倒抽凉气。

紧跟着,是谁颤抖的疑问?。

“总兵……断气了?”

她猝然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