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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尽力克制住了这份心思,沉声道:“诸位,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陛下被奸人所害,我们应当拥立陛下的子嗣。

陛下的幼子,出生时有紫光满室,这是紫薇降世的征兆啊,我们应当拥立陛下的幼子,他定然能兴盛大魏。”

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疑,“皇帝的幼子才刚刚一岁,是不是过于小,而且废长立幼,这难道不是取祸之道吗?

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看我大魏的内乱吗?”

曹承嗣挥挥手道:“盛世废长立幼的确是取祸之道,但乱世时,国家应当有贤人治世,陛下的长子,顽劣不堪,想必诸位都是知晓的。

陛下这么多年都未曾将他立为太子,难道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因为陛下对他不满意,我们都是陛下的忠臣,难道不应当遵从陛下的意志,去选择一个对大魏更好的君主吗?

现在国家走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们再不能改变,就只能等着燕国或者梁国攻入我魏国,身死国灭了。”

身死国灭这一招可真是百试不爽,在魏国一直对外失败的情况下,慕容恪成了曹承嗣胁迫魏国曹氏宗亲最大的筹码。

果然曹承嗣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就又犹疑起来,曹承嗣趁机道:“大行皇帝幼子虽然尚小,但国家有重臣辅佐,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如同燕国,慕容恪不也是辅政,难道燕国有丝毫的变乱吗?

我魏国又有何不可呢?

现在我等应当联合起来,先将眼下的危机度过,要面对陛下刚刚去世的大问题,不能在别的方面节外生枝。”

曹承嗣口口声声都是国家大局,在众人眼中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的表现,在这个所有人都慌乱无比,急需主心骨的情况下,他成为了那个支柱。

“就按照你说的做!”

纵然曹承嗣是个小辈,但他依旧得到了认可,这就是曹承嗣的第三步计划,通过扣黑锅的方式,将自己父亲的势力接收过来,身为能和皇帝短暂抗衡的大将军,曹林的势力是相当庞大的,曹承嗣早早的就开始夺取属于他父亲的权力,到这一步,彻底将这些宗亲的支持,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要直接一步上天,成为辅政的大臣!

他相信这不是他的最终点,而是另外一个起点,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皇帝,一个小皇帝,根本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曹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寥寥几句话,自己就成了一个局外人。

殊不知在众人眼中,他这个犯下了不赦之罪的弑君之人,已经被他的儿子所庇护起来,但敢于弑君的人,他们是不会和曹林为伍的,官方的史书能控制的住,但野史是控制不住的,他们可不想成为被千古唾骂的人。

曹承嗣的行动力很迅速,眼前自己的计划在今晚几乎大成功,他很是振奋,立刻让人去将皇帝的幼子带来,而后让人收拾皇帝的尸体,再命死士将先前进入殿中的士卒全部处理掉,以防止风言风语从这些人嘴中说出去。

最后他带着一行人,就在未央宫中,写下了一封又一封的诏书。

当那个小皇子被抱着出现在殿中时,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跪拜,魏国迎来了一个新的皇帝,至于曹髦的长子,或许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生病去世。

翌日。

当太阳升起照在长安城中,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那些横陈在街上还未曾来得及收拾的痕迹证明着昨天的事情不是幻觉。

大臣们被要求进入皇宫。

整座长安城依旧处于戒严之中。

皇宫中已经被连夜处理干净,只有一些角落还有干涸的血迹,尸体已经被焚烧以及丢弃,一阵杀戮后,更加的清冷孤寂。

朝臣们走进皇宫,只觉一阵阵发凉。

当曹承嗣抱着皇帝出现在大殿中时,朝臣们再也忍不住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发出了质问。

曹承嗣用比较暧昧的语气将昨晚的细节讲述了一遍,最后还着重说道:“大将军未能及时救下陛下,最终陛下被奸人杀害,大将军羞愧万分,请辞尊位,准备告老还乡,我等宗亲思虑良久,此事虽然不能说是大将军的错误,但的确是保护陛下不利,于是尊允了大将军的请求。”

最后这一番话瞬间让殿中哗然,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荒谬,曹林怎么可能会主动的退让,这定然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曹林主动离开。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一个词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弑君!

定然是曹林弑君被这些宗亲发现,然后他被宗亲集体抛弃,才有了现在的事,曹林在朝廷中虽然势大,但是却并不是一手遮天,自然有反对他的人。

当即朗声问道:“曹林率领大军进攻皇宫,这是不赦之罪,皇帝陛下死在了宫中,难道不正是曹林弑君吗?

弑君之人难道可以堂而皇之的存活在这个世上吗?”

曹承嗣打断着他的言语,寒声道:“你可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就这样污蔑一个国家大臣,尤其是在这等国家生死存亡之时,你到底是何居心?

若是再多言一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律法如狱!”

曹承嗣这番赤裸裸的威胁一出,那清流大臣当即就再次回嘴,刚刚说出两个字,就直接被卫士打断拖下去,手起刀落,直接死在了殿外。

殿中其余人瞬间噤若寒蝉起来,有愤怒之人却不敢言语,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曹承嗣,盯着这个前往未有的跋扈之人,他比当年的曹爽还要跋扈!

曹承嗣却没有继续厉声说话,而是温声道:“诸位不要这般看本公,这难道是本公所希望的吗?

如今国家正处于多事之秋,大行皇帝刚刚宾天,陛下才刚刚继位,正是关键时刻,现在国家要做的就是万众一心,守好每一座城池,防备别国的进攻,防备国中的造反。

本公承诺,现在所有的一切疑问,都会在半年之后的大典上予以解答,现在还请诸位大臣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

莫要做出这些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诸位大臣以为呢?”

曹承嗣的表态就是一个拖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而且这段时间,还有时间让他清除异己,那时还有谁会不长脑子的说一些话呢?

他是绝对不会和所有大臣都一起对立起来的。

在许多人心中,弑君的人是曹林,而不是曹承嗣,曹承嗣虽然的确是包庇了曹林,但他们是父子,这恰恰是曹承嗣对曹林的孝,而且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曹林弑君,于是曹承嗣得以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殿上,还抱着皇帝,作为辅政。

群臣相互对视着,终究还是缓缓跪下,向着那个小皇帝行大礼,“蒙洛神恩典,大魏的皇帝,万岁万安,万年万福。”太阳的光照的很高,却照不进殿中,这里是一片黑,长年无光。

……

梁国,建业。

在魏国中有许多梁国细作,发生在魏国中的消息当然第一时间就传了回来,当然这些消息是混合着官方消息和小道消息的。

洛显之仔仔细细看着这些消息,开始疯狂的思索其中的逻辑,首先他能够确定的是,弑君的人就是魏国人,在官方中否认了小道消息中说的曹林弑君之事。

但政治其中的一个定律就是,官方否认的才更可能是真相,所以大概率就是曹林弑君,但洛显之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还没等他思考更多,皇宫中就有人来请他进宫,尚书省的官员有些艳羡的望着跟着宦官离开的洛显之。

什么叫做权力?

和皇帝离得近就是有权力,他们这位主官的权力,绝对是尚书令里面能排得上号的一位,三天两头的能够见到皇帝,这让尚书令这个官职的含金量都大大增加了。

洛显之进入宫中后,萧衍直接问道:“灵秀,发生在魏国的事你知道了吧,魏国突然换了一个皇帝,这是我们的机会吗?

你觉得魏国为什么会如此?

曹髦这个人,朕觉得不至于如此,他不应当突然遭遇这样的横祸。”

魏国为什么会如此?

洛显之沉吟道:“陛下,这世上的许多事,背后都有逻辑存在,比如百姓活不下去就会造反,活不下去的人太多,这个国家就会灭亡,这就是逻辑。

但这世上还有很多没有逻辑的事情。

陛下,如果您用所有身居高位的人都英明睿智来看待这个世界,那这世上就会有无数您不能理解的事物。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能够做到高官显爵的人,都应当是有自己能力的。

但想必您是很清楚的,肉食者鄙。

这个世界实际上就是一群没什么脑子的人,在统治大多数人。

发生在魏国的事,很可能是一场突发奇想的政变,很可能就是一群蠢货被人三言两语煽动,然后一路发展到不能控制。

比如魏国那个曾经的大将军,他在这一场政变中,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他恐怕一直到失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做的事没有逻辑,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世上的事,不能多问为什么,而是要问,可能什么,任用贤人可以避免这些,任用不贤的人则会遭遇这些。”

洛显之的话很简单,他也不知道魏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其中的原理他知道,无非就是蠢人太多,最后造成了不可预估的结果。

因为蠢人做起事来,是不顾及后果的,而聪明人则会思考,会思考就能够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萧衍对这个答案既满意,又不满意,弑君之事的发生,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这件事发生后,他已经没有做其他事情的心思。

甚至就连进攻魏国都不想,他沉吟后又问道:“灵秀,你认为我们梁国会不会发生这种事?会不会有哪个臣子,对朕不满,想要杀朕。”

洛显之立刻说道:“陛下,千万不要这般想,一旦开始怀疑,那国家就会走入下坡路了。”

萧衍在殿中踱步,“朕怀疑弑君的就是那个曹林,但他可是魏国的宗亲啊,宦官和外戚都不能信任,士族也不能信任,现在难道就连宗亲也不能信任了吗?

那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朕难道要自己去治理国家吗?

朕百年之后,难道不能给任何人去托付国家社稷吗?”

洛显之略微提高声音道:“陛下。

魏国之所以会发生现在的事,就是因为力量实在是过于失衡,臣现在所做的就是在避免这件事,况且臣在这里,臣会效忠陛下。

臣恰恰觉得,宦官可以托付,外戚可以托付,士族可以托付,宗亲也可以托付,只要您维持好平衡,选择合适的人选,这世上自然就有忠臣。

只要您建立良好的制度,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去钻空子,就足以维持皇位的稳定。

臣有一番关于此事的理论,您可要听一听吗?”

萧衍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安抚他的内心,立刻说道:“灵秀你说,朕想要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