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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筠之笑眯眯的:“光是心肠不坏可不行,还?得会疼人,知道冷热,两个人过日子总得有商有量的才好,什么都要用强,这日子可没法过。”

心里沉甸甸的,明雪霁忍不住望着?石屋的方向。要他跟人有商有量的可不容易,他性?子强横得很,什么都要自己说了算,关了这么久了,她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话,他有没有认真想过?他到现在,有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走?

“阿祖,”邵七卷了袖子帮着?翻田垄,道,“等妹妹的事情了了,我想出去一趟,往南洋走走。”

“好。”邵筠之拄着?锄头在边上歇着?,“到时候天?也暖和了,你?多走几个地方,家里这边我们照应。”

邵七笑了下:“好。”

这边几道田垄翻完了,邵七放下锄头,独自往山上去,明雪霁仰头看着?,他到了山的最高处,那里有一株斜生出去的大榕树,半边树干都朝着?大海的方向,他便?独自站在树下,脚边是块孤零零的白石,他一直看着?南边没有回头,在看什么?

“清瓷那孩子你?知道吧?你?顾六叔家的,跟你?哥一起长大,前年里两家定了亲,谁知去年清瓷带船去南洋,半道上遭了风浪,一直没回来。”邵筠之也望着?山顶,“你?哥这一年多一直在找,往南洋跑了四?五趟,始终没有消息。”

明雪霁觉得难过,眼睛有点湿。这些天?时时听舅舅,听邵七说起出海的事,来的路上她也亲眼见过,风浪来时人实在是渺小无助,那未过门的表嫂眼下,到底如何了。想着?杨桃热切的目光,看着?邵七孤零零的身形,又想着?那从不曾见过的表嫂,轻声道:“我的事不着?急,哥哥找人要紧。”

“冬天?也不方便?出海,等开春以后吧。”邵筠之目光悠远,“世事无常,就像这大海一样,谁也说不准几时有风,几时有浪,好孩子,我知道你?从前吃了很多苦头,眼下跟镇北王也不尽如意,但你?看这海,多大的风浪过后,依旧还?是从前的模样,人活在世上就是如此?,风浪该来就来,过后该怎样就怎样,不要怕,天?大的事也会过去的。”

明雪霁细细咀嚼着?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了。”

两天?后。

外面水声响动,邵七来了,元贞呼一下站起来。

关了整整三天?,自出宫以后再不曾受过这样的憋屈,此?时满肚子里都是火气,高声道:“邵七,你?敢不敢开门见我?鬼鬼祟祟算什么男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邵七笑吟吟地站在门前:“叫我开门做什么?莫非你?有什么算计不成?”

他身后就是那条独木舟,船桨搭在边沿,唾手可得。元贞沉着?脸猛一下冲出去,越过邵七跳上船,邵七紧跟着?上船,元贞立刻扑来厮打,邵七却不跟他动手,向后一仰,跳进水里去了。

独木舟孤零零地漂在水上,岸上那些私兵只管看着?却没动手,想必是等着?他上岸,元贞一把抓过船桨,便?是只有这两把桨也够了,这些人谁能?拦住他!

拿起船桨学着?邵七的样子开始划船,刚刚走出去一点,独木舟突然开始团团打转,任他怎么用力?也控制不住方向,不好!必是邵七捣鬼!在水上他太?吃亏,须得尽快上岸才行。

元贞急急将船桨抛出去,噗噗两声落在水面上漂着?,提气跃起,还?没来得及落下,脚底下水面突然破开,邵七一跃而起,半空中捉住他两只脚,扑通一声拖到水里。

该死,到底着?了他的道!元贞知道一下水就得坏事,憋着?气不肯呼吸,伸手来抓他的脉门,邵七在笑,在水里滑得像只泥鳅,滴溜溜一转便?到了他身后:“镇北王,得罪了。”

伸手从后面按住他的后颈,猛地一压,元贞半个头都浸在水里,死撑着?不肯呼吸,下一息,邵七另只手捏住他的下颌一掐,元贞身不由己张开嘴,咕嘟咕嘟,苦咸的海水飞快地灌进鼻子里嘴里,眼睛睁不开,呛得喘不过气,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泄了一半。

神智开始不清醒,四?肢瘫软着?,听见邵七的笑声,他还?在灌他,好黑的心肠!又过一会儿,身上瘫软得不剩一丝力?气,邵七这才拖着?往石屋去,元贞半闭着?眼睛,又羞又恨一言不发,由着?他拖上台阶,抓着?他的后心给?他控水:“吐吧,得把水吐干净,不然有你?好受的。”

啪,他一掌拍在后心上,元贞身不由己,哇一声吐出许多苦咸的海水。该死,为?什么当初不曾学凫水!

邵七看他吐得差不多了,这才把人往屋里一丢,锁上了门:“屋里有衣服,镇北王最好换一换,湿衣服穿着?容易受风寒。我这就让人送姜汤过来给?你?,好好喝几碗好好歇着?,呛水这事可大可小,失于调养极可能?落下病根,为?着?你?好,这几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吧,别再吵着?出门折腾了。”

狗屁!就算不呛水,难道他会放他出们?狗屁的为?他好,无非是找借口,他根本不在乎他想做什么!

元贞恨恨想着?,忽地一愣。那种熟悉的怪异感觉又来了。他似乎也跟明雪霁说过类似的话。他当然是为?了她好,可他替她做决定的时候,是不是也没在乎过她心里怎么想的?

外面水声响动,邵七划船走了,元贞再也忍不住,追到窗前问道:“簌簌呢?我要见她!”

“呛水后须得好好休养,若是见了我妹妹难免心情激荡,实在不利于养病,”邵七带着?笑,“为?了镇北王着?想,还?是不要见吧。”

狗屁!他要见谁不要见谁,几时轮得到别人做主!

跟着?又是一愣,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前他总防着?邵七,总拦着?不让她见邵七,他当然是为?了她好,可为?什么这时候想起来,总觉得格外的讽刺?

元贞用力?一甩,头发上的水珠凌乱着?飞出去。他这是怎么了,他明明没有做错,为?什么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桩桩件件都这么让人难受。

忘了擦头发,忘了换衣服,湿淋淋地站在屋里,想得出了神。她走的那天?站在船上跟他说,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听我说话了,我再回来。他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说,眼下似乎有一点点亮光,引着?他抓着?他,让他一点点去窥探她短短一句话背后深藏的意思。

元贞沉沉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