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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观面积不大,空闲的屋子寥寥无几。

香客的滞留令道观措手不及,最后好不容易才腾出了连廊尽头的杂物间供人居住。

宋初姀推门而入时,率先看到的是窗边一层厚厚的灰尘。

周身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身后的冷风便裹挟着尘土汹涌而来、

潮湿、血腥、污垢、昏暗......

裴戍靠在门框上,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你的郎君将你留在这里,就是住这种地方?”

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愉,余光观察着身侧之人。

“青玄观苦寒,自然不如家中舒适。”宋初姀看他:“君上征战沙场多年,想必呆过不少比这里还要寒苦的地方。”

“哼。”裴戍收回目光,不接她茬,率先走了进去。

好在里面的桌椅床铺还算干净,裴戍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额头,侧目去看站在门口的宋初姀。

“进来,为本君包扎。”

宋初姀眸光微动,走到他身侧去掀他衣服,却猝不及防被攥住了手。

她抬眼,对上男人不自在的视线。

“本君自己来。”

他说完,松开她的手,一用力,将好好的衣服撕出一道口子。

残破的布料被丢在地上,裴戍哑声道:“开始吧。”

宋初姀被他动作惊得目瞪口呆,继而疑惑道:“君上伤在腰侧,应当将衣服脱掉。”

“不必了,这样便可。”

宋初姀抿了抿唇,只觉一口郁气堵在心口。

这人一副自己要占他便宜的模样,刚刚也不知是谁占谁的便宜。

只可惜敢怒不敢言,宋初姀打起精神去看他腰侧伤口,只觉心惊肉跳。

腰侧的伤口明显是被利器所伤,本就皮肉外翻,如今被雨水淋了这么久,之前简单包扎过的纱布早就已经脱落下来,颇有些惨不忍睹。

她脸色一白,看着那处的模样,几欲作呕。

裴戍冷冷看着她,疲惫道:“本君自己来,你去准备一些清水。”

他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为难她。

宋初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抿唇道:“还是我来吧。”

裴戍动作一顿,掀眸看向她。

她脸色依旧很差,显然对伤口的模样感到恐惧,也不知在逞强什么。

宋初姀见他看自己,忍着不适,从袖中拿出手帕捂在伤口处止血,又撕掉一圈衣袖,准备一会儿将手帕固定住。

她蹲在地上,动作小心翼翼,冰凉的指尖偶尔擦过皮肤,留下转瞬即逝的触感。

裴戍就着这样的动作看她,目光从她头上的玉冠看到她清冷的眉眼。

小菩萨长大了,变得更聪明,更端庄,更会隐藏自己了。

明明只是三年未见,他却有些认不出她了。

她今日实在是狼狈,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身上的衣裙也被雨水濯湿,不停地往下滴水,仿佛刚从湖里捞出来一样。

周围寂静,裴戍听着外面的雨声,突然道:“今日一早,淮阴王带了一支私兵闯出建康意欲窜逃,本君亲自带着周问川前去诛杀,一时不慎,被他伤了腰侧。”

宋初姀动作一顿,默默听着。

“刘陵这个废物,他带了四十余人,却被本君斩杀在城外,鲜血流了满地,脑袋现在还悬挂在城郊的树上。”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问:“女郎杀过人吗?”

“没有。”宋初姀小声回答,手下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一次都没有吗?”

“一次都没有。”

良久,裴戍轻笑出声:“也对,女郎聪慧,就算是要杀谁,也不必亲自动手,自有人为你卖命。”

宋初姀皱眉,好声好气道:“我从未杀过人。”

裴戍面无表情:“借刀杀人也是杀人,指挥旁人杀人也是杀人,女郎敢说自己没有杀过人?”

他语气仿佛笃定她杀过人一样,宋初姀有些生气,却忍耐着辩解:“没有,我没有借刀杀人,也没有命令谁杀人。”

她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是也从来没有沾上谁的性命。

裴戍眸子一沉,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杀人,也对,说不定在她心里,守城的那个裴戍都算不上人,只不过是她一时消遣的玩物。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宋初姀重新将注意力移到伤口处,手下动作轻柔的在另一侧打了一个结。

伤口包扎好了,宋初姀看着自己打出来的那个结,表情一松。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人包扎过伤口了,依稀记得上次包扎,还是裴戍与人打架,被人用刀在后背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那时她也是这样为他包扎,最后还被他嫌弃包扎手法不够好。

她直起身,正想说自己已经包扎好了,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噤声。

刚刚还在与她说话的男人一只手支着鬓侧,双眸紧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宋初姀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突然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是将人叫醒吗?还是就这么让他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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